“柳儿~”李秀兰听白柳讲如何刺绣,越听越晕,“好看是好看,但多费线呀,我们原来的针法咋不行?”
自从得知纺织厂招工的消息,白家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
大虎和二虎帮家里人学习汉字,黄美玲会一些简单的刺绣针法,手把手教大家学刺绣。
黄凤来帮不上这些忙,她只能多做一些家务活,连带着孩子们都懂事许多。
白柳白天上班,晚上和休息的时候也将她认为重要的东西告诉家人。
她预估向桂兰这次考察偏重于个人技法,因此想教几位嫂嫂一点“独家绝技”。
有手艺傍身,也许更容易进纺织厂。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纺织厂有意拓展业务,日后会越来越重视“新”的东西。
不过可惜,大家的接受能力不太行。
黄美玲小时候绣工就好,也爱琢磨,但能力有限,会的针法不多但喜欢学,最近更是努力吸收白柳教的针法。
李秀兰不同,她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家庭,父母教她当贤妻良母也只是从家务活入手,再加上家里穷,学啥刺绣,因此只会缝缝补补。
大哥白树和二哥白林已经基本放弃学习刺绣,但三哥白杨和三嫂赵金芳却不甘心,两人学得最认真!
“二嫂,你多思考,我想多教你们几种针法。”白柳压低声音解释,“这次工种有两个,清洗鸭毛和鹅毛的应该只是临时工,而绣工是正式工。”
“临时工的工资低,活儿又累,如果能考上绣工的就好了。”
“到时候绣工招工肯定考得刁钻,你们多展示几种针法,也许能更容易被录取?”
白柳掰开又揉碎和他们讲道理,他们能听懂,但手笨,学不会也没办法。
这么多年几位哥嫂和白柳不同,她一直注意保护自己的手,干活也不会强求,再加上年轻,手指很灵巧。
而哥嫂们面对繁重的农活,家里孩子多又不敢偷懒,手指头也变得越来越粗糙。
他们真的干不了精细的绣活!
黄凤来进门时刚好听到白柳的话,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儿子儿媳们的手。
“没事,咱也不是只有一条路。”她摩挲着双手,“我们不贪,如果能当临时工也好,觉得不合适就不干嘛,又不是非要去纺织厂。”
“慢慢来,人生都是慢慢来。”
她拍了拍白柳,白柳回头看。
“你们看柳儿,当年高中毕业回家我也不说啥,她干农活不行也养活了自己。”黄凤来说着笑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结果又成了工人。”
白柳看着哥嫂们难受的氛围,忍不住安慰:“妈说得对,人生的际遇很难测。”
“但我们要把握机会,也不能忘了学过的东西。”
如果她当年死了心,老老实实选择在乡下当农妇,如今也很难扑腾到县纺织厂吧。
白柳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她无法想象自己本分的模样。
白树和黄美玲对视一眼,忽然开口:“妈,柳儿,我想过了。我和你大嫂不能都离开家,你大嫂比我强,要是她能有机会去纺织厂就行了,我干不了这个活。”
白树继而苦笑:“你要让我去矿上搬石头都行,我力气大,但绣花就——”
白林也忍不住放下手里摆弄半天的布块:“我也不行,我干不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绣花,即使他们能从心理上接受,无奈干不了就是干不了。
白柳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看向她妈。
黄凤来看看儿女们,叹息一声:“算了,你们看着办吧。”
“不过以后都给我长点心,文化课都不许忘,尤其是老大,你咋能把当年学过的字都忘了呢,好歹当年吃过老娘那么多鸡蛋。”
她越想越生气,当然也说服了自己:“绣花你们学不会算了,但不许啥都不学,万一以后有其他机会!”
“嘻嘻,”白杨刚好绣完一朵花,贱兮兮地递给白柳看,“柳儿,快给哥看看,这个对吧?”
白柳低头一看,嚯——
她还真小瞧了三哥,你别说,三哥真有点子天赋。
以前什么都不会,但上手后比三嫂都快,难道她家有关于刺绣的遗传天赋吗?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惊讶,白杨忍不住开心的显摆:“我可是琢磨了好久,这东西说难挺难,但一想到我能当上工人,啥都不算难。”
他人生的最大目标,就是成为工人,旱涝保收。
白柳想起宋嘉应说过的话,他说三哥就是她的减弱版,但三哥是男人,要养家糊口,才不得不支楞起来。
有道理。
赵金芳晲了白杨一眼:“又不是只有你会,”她说罢将手里的布递给白柳,“柳儿,快给三嫂看看,是不是也挺好。”
白柳点头:“再熟练些,通过考核不是问题。”
说真的,她觉得三哥比三嫂绣的花更有灵气,仅仅比大嫂差一点。
很意外,而这份意外让她想起当初小枣来找她时说过的话。
难道真是遗传的天赋?
小枣也挺有灵气,手指灵活悟性高。
“呜呜呜,”无人在意的角落,李秀兰突然呜咽出声,“我咋办,我咋啥也不会,我啥都不行。”
“别、别哭呀,”白林戳了戳妻子,“没事,我们绣花不行干别的行,你——”
“不行啊,到时候就咱家不行,我为啥不行。”李秀兰更想哭了。
她一直耿耿于怀在三房中最差,毕竟其他两家都有儿子,而她只有仨闺女。
原本她想着争口气,可他男人不如老三,她也不如大嫂,以后其他两家都有工人,只有她和男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李秀兰越想越生气,气自己也气丈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她哭得实在太惨了,可以说是自从嫁到白家后最不顾及形象的一天,哭到黄凤来都忍不住心疼这个儿媳。
“老二家的,别哭了,妈又不说你啥。”
“就是,我也不行啊,咱俩口子就是干不了这个活,下次有机会——”
李秀兰一听又激动了:“哪儿还有下次啊,没有咋办呀……”
“有、有,咋能没有呢。”
白柳好说歹说才安抚住李秀兰后回家。
呼——
“哇,你是不要我活了啊~”
刚刚躺下的她猛地坐起来,咋,这是谁又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