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亘古不变。
白柳将招工消息告诉向阳大队的领导,是因为她与大队长几人关系好,至于他们想怎么做,不是她的事她才不想多操心。
这人呐,管闲事、落不是。
白柳挥一挥衣袖,干脆利索回家给家里哥嫂“开小灶”。
她坚持几天,争取让家里多出几个工人,日后家里人的生活条件好了,她也能甩开手。
如今有小家庭的观念,但依然无法对大家族的事情不闻不问。
白柳不可能自己吃香喝辣,对生活得苦哈哈的母亲和哥嫂们不理睬,她仍然记得黄凤来没日没夜带大五个孩子的苦,也记得几位哥哥对她的照顾。
但她不可能背着这份负累一辈子,她能做的,就是为各家找到他们的出路。
等哥哥们都有了各自的能力,她也能彻底放心。
白柳的心思白家人也清楚,她从小在家人面前都是直来直往,大家早就习惯她的做派。
白家人懂得好赖,再说大家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没人愿意依靠小妹妹一辈子。
尤其在白树三兄弟眼里,白柳从小没有父亲,现在又没了丈夫,他们绝对不能占妹妹的便宜。
不得不说有些事就是习惯使然,白家人从来不指望白柳补贴娘家,几个媳妇这么多年过日子也习惯了,因此白家的气氛和其他人家完全不同。
目前白家只有三个人参加招工,黄美玲和白杨夫妻,唯独二哥一家自己放弃了招工。
也不是白林和李秀兰不愿意参加,实在是夫妻两个人都不会绣活,如果只是临时工,他们觉得不参加也罢。
“柳儿,以后你能不能教教小麦她们几个,我就是吃了当年在娘家的亏,现在笨得啥也不会。”李秀兰坐在旁边,看黄美玲几人异常羡慕,难得想起自己的三个女儿。
白柳有点诧异:“这有啥不行,但小麦他们几个还小,现在好好念书,以后机会肯定多。”
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恢复高考,仅从何胜男和田小勇身上透露出的消息,可以看出未来的生活会有很大改变。
高考十有八九会恢复。
考上大学毕业后能分配工作,比纺织厂的工作好多了,还是让孩子们先读书更重要。
黄凤来恰好领杨桂英一起进门,听到白柳最后一句话。
她忙不迭说道:“就是,先让孩子们多念书,至少都给我念到初中毕业。”
前几年有人用白柳说事,天天说读书没用,黄凤来气急又不好反驳。
但现在不一样了,白柳能进纺织厂上班,就说明读书啥时候都不是白读!
杨桂英进门看到白柳正耐心教嫂嫂们针法,刚要夸一句的时候,目光一转,忽然看到白杨。
瞬间瞪大眼,无法理解。
“……桂英,桂英?”黄凤来看杨桂英不回话,转头碰了碰她胳膊。
怎么一副受惊的表情?
杨桂英如梦初醒,僵硬地点点头:“对,女孩子也要多读书,读书多了明白的道理就多。”
她顿了顿才想起自己要说啥,看到白家欣欣向荣的氛围,忽然颇为感慨。
“柳儿打小不爱干活,队里、不、当年还是村里人都说这孩子以后不行,可我觉得香柳儿也挺好。”杨桂英看向黄凤来,“以前柳儿她爹没了,你负担重,但一直让几个孩子都去上学,白棉和白柳都是好姑娘。”
黄凤来笑得开怀,她觉得自家孩子哪个都好:“我们家儿女都好,白棉和白柳会读书,白树白林和白杨踏实能干,他们都是好孩子。”
“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养了五个好孩子。”
白柳听两个老太太你一言我一句,哭笑不得。
杨桂英是妇女队长,多站在妇女的角度看问题,就连在家里,她家也是儿媳地位高于儿子。
但黄凤来不同,她喜欢公正,喜欢一碗水端平。儿子女儿她都爱,硬要说,这也是思想很开明的母亲。
放在以前,哪怕现在这个时代,黄凤来这样的母亲都是少数,杨桂英更是少之又少。
杨桂英斜睨黄凤来一眼,不和她争,反而看向白杨:“白杨,你也参加招工?”
白杨听出杨桂英口中的不解,不紧不慢放下针:“嗯,我觉得这活挺好。”
他脸皮厚,笑嘻嘻道:“女人能干的活我们男人也能干。”
咋也比干地里的活强。
杨桂英特意拿起他绣的花来回看,震惊:“这是你绣的?”
白杨骄傲地点点头:“是我,杨大妈,我绣得多好。”
“确实,比我都强。”杨桂英恍恍惚惚。
黄凤来也不知道该说啥,她也不是认为自家三儿子丢人,但男人绣花这个事真的说不出口。
可转念一想,当工人有啥不好。
“我三哥心细,”白柳笑着解围,甚至不惜拎出宋嘉应,“我们家对男同志的要求比较高,要是宋嘉应在,我肯定让他也参加。”
白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然跟着点点头:“那小子比我细心,当年他还给糖豆织毛衣,我记得他给糖豆尿布也最干净。不夸张啊,我觉得比你三嫂洗得都干净。”
“你闭嘴吧,快绣花!”赵金芳踢了他一脚,这人怎么也不看场合说话。
宋嘉应娶了白柳,结果像上门女婿,这话说出去不好听。
人家宋家现在还给白柳和糖豆寄东西,咱可不是没良心的人。
“哈哈哈,三哥说得对,”白柳附和道,“我们家男同志都很不错。”
杨桂英深以为然:“招工消息我跟队里人说了,愿意去的人多,但能去的人不多。”
说到底还是男女地位不同,女人在地里干完活又要回家操持家务,忙里忙外不得闲。
这要是去县里上班,回家时间晚,家里的事情交给谁?
难道让大男人去干?
白柳瞬间领会意思,讥讽道:“想让女人外出挣钱,又想让女人把家里活都干了,要男人有啥用?”
杨桂英叹息:“还是咱妇女的地位低,不瞒你说,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家咋干。”
她说着都觉得脸红:“我是来学习方法。”
白柳眼神闪了闪,一个不成熟的建议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