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白柳也没有想到有时缘分天定，看似毫无关系的个体，竟然能因为种种原因联系在一起，而破局的办法本身就在局中。

既然如此，试试也不是不行。

不过她该用何种办法与沪城第二纺织厂联系，或者说她要不要提前坦白？

她一个人拿了两份工资，沪城的编外工资她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甚至在宋嘉应回来之前，除了经手的关喜月知情，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糖豆。

现在，她该将秘密告诉向桂兰吗？

一旦向桂兰知道她还为沪城第二纺织厂提供设计稿，那意味着她的秘密将不再是秘密，红星纺织厂这边该怎么看她呢？

白柳的心情有些复杂，又想到世间安得双全法，她只求问心无愧就罢了。

最好的结果是两边能达成一些合作，而她日后也只是承担为两个纺织厂提供设计稿的任务，其余更多事她不必参加。

这么一想，她竟也成了如今局中的重要一环。

她终究与向桂兰说了她与沪城第二纺织厂的关系，包括关喜月的身份，这些都没必要继续瞒着。

向桂兰知道喜月，都是白柳的朋友，几次见过就熟了。

可向桂兰没想到关喜月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更没想到白柳早在来红星纺织厂前就与沪城第二纺织厂有关系！

“我想想啊，我捋捋，”向桂兰难得露出迷糊的表情，“找了半天的关系，我都想着看要不要这周回大院，让我家那口子想想有没有在沪城的战友……结果兜兜转转，转机还是在你的身上。”

她不想给白柳太大压力，也看出白柳有意与红星纺织厂保持不近不远的关系。

怎么说呢，有些人一看就不是池中物。永宁县太小，白柳注定不会一辈子留在这里。

白柳去京城读书，等毕业和分配工作少说也要三年，三年能发生太多事，白柳回来不回来都是未知数。

白柳与红星纺织厂牵扯太深，既困住了白柳的未来，也限制了红星纺织厂的发展。

“我是纺织厂的人，市侩一点说，我去读书也要钱，纺织厂发展好我才有钱拿。”白柳看出向桂兰内心想法，也将话敞开说，“再说我们还是朋友，有需要的地方我会帮忙。”

她与红星纺织厂是合作关系，彼此之间谈不上亏欠，当年她拯救了纺织厂，如今换来一个前程。前有车，后有辙，没有当年做出的“好事”，自然不会得到“好报”。

可以说她有所算计，也可以说她做事带着目的，但她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所以她可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向桂兰闻言笑了笑：“行，那我先谢谢你了，不管成不成，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她说着有些愧疚，“最近知道你一直在忙新产品的事，我都不想打扰你。”

“左右现在还没有开学，我这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白柳心念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介意我和沪城那边的事，但我也是将设计稿交过去，然后拿钱……”

“说到底都是挣钱挣工资的事，我乐意得很。”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红星纺织厂的职工，她和沪城第二纺织厂的关系就是范例，从正式职工到编外职工，她也不介意。

向桂兰一怔，随即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

“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具体情况我们再说，你快去和那边联系……”说完后向桂兰自己先笑了，“你天天说自己不好惹又自私，实际上又担心厂里的发展，真是嘴硬心软。”

白柳答应下来就往外走，刚好听到身后传来嘟囔声。

她心软？

她？心？软？

好家伙……她踉跄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落下一个心软的评语。

她不知道自己和心软有什么关系，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心软。

不过好像田雨也说过她心软？

好的，她接受了，最好所有人都说她嘴硬心软。

那以后她出言不逊，说出不好听的话大家也只会认为她的出发点是好的，话难听，人却是好人。

出门在外，她不介意任何人的评价，越丰富越好。

白柳犹豫片刻，决定不在厂里也不去招待所打电话，而是去邮局。

再怎么说她也想暂时保密与沪城纺织厂的关系，退一步讲红星纺织厂和沪城第二纺织厂的合作属于机密，更好的办法是面对面谈话。

暂时没那个条件，先联系上再说。

关喜月离开的时候有留下联系方式，关德明是厂长，家里安装了电话。

片刻之后，电话终于转接到关德明手里，对面听到白柳的声音时十分诧异。

“我们通过信，却是第一次说话，喜月回来说你帮她很多，我们感谢……”关德明接上电话开始寒暄。

白柳想起昂贵的电话费心痛，当即打断：“关叔，我们回头再寒暄，这次是正事，也是公对公的事情。”

关德明随意笑道：“公事，不知是——”

“不知您是否听过北省红星纺织厂，第三纺织厂派人来考察，但我和对方的关系比较复杂，我想，关叔可能有兴趣。”

“红星纺织厂，做外贸的那家吗？”关德明的语气一变，郑重问，“第三纺织厂派去的人姓宋？那确实不太行，我想我们更适合谈合作。”

“具体的情况我不好说，我只是想先问问您的想法，如果您这边觉得可以聊一聊，我会转达到厂里——”

“可以，”关德明当即作出决定，“我这边安排人过去考察，另外我想与专门的负责同志谈谈。”

白柳马上答应：“我去安排。”

她没想到关德明答应得如此痛快，打电话之前，她甚至想过要不要用私情劝说双方对话。

结果关德明愿意直接安排人过来考察，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坦白说，关德明做事的态度确实让人心里舒服很多，敞亮又爽朗。

无论是之前关德明处理她与第二纺织厂的关系，还是这次，都能看出这是个干脆利索的人。

可以合作。

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关德明和宋景章的关系实在够差。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