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章和吕平婉的争执外人难以知晓，白柳如果知道他们会在她离开之后提到往事……那依然选择带翠花先走一步。

或许是在深宅大院长大的日子太过压抑，很难想象世上竟然有这种变态。

吕家三姐妹幼时的情谊有多深厚，日后的背刺就有多果断。

女人最是情绪化，可惜男人总是觉得女人容易被摆布。

随意摆弄女人的男人，日后未必不会受到女人的攻击和暗算，好戏永远不会结束。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视野局限，无法看到全局发展态势。

至少白柳想不到这么复杂，她此时正在欣赏天上风光。

谁能想到有一天人能在天上飞呢，看着蓝天白云在身边，人在天地之间变得无比渺小。

“白姨，”翠花忽然叫了一声。

白柳回神，看到翠花脸色尚可，但依然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是晕机吗？”

有人晕马车，有人晕船，原来还有人晕飞机。

翠花摇头：“我不晕机，我只是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

她一脸茫然转头对白柳说：“白姨，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我不仅离开了向阳大队更是离开了东北，然后到了沪城，又上了飞机……我竟然能去港城？”

这一切都想梦一样，让翠花沉迷其中，又好像下一刻梦醒之后她就会被打回原形。

翠花的患得患失也在情理之中，白柳能理解她的焦虑。

在她上辈子，何尝不是像翠花一样的心态。

彼时她被父母卖给人牙子，人牙子转手带她去往繁华的江南，过眼的皆是她曾经看不到的东西，那时她就知道她的命运会彻底改变。

但她和翠花也有很大不同，她不是人牙子不是老鸨，翠花也不会被当成瘦马培养。

“是真的，是不是像梦？”她反问道。

翠花点头，又摇头：“其实我知道这不是梦，对于我来说，我的人生从此不同。白姨，是你们给我想象的机会，我知道自己是谁。”

沪城这一遭不是白来，翠花以前是村里的霸王，认为一切都可以靠武力解决问题。

可沪城不是如此，她学着看人脸色，也开始明白什么叫做天生注定的差异，甚至也学会用脑子解决遇到的麻烦。

见过宋家人的张狂，她反而更加沉下心来。

翠花一番话让白柳不禁失笑，这孩子也很聪明，胆大心细。幸好她带翠花离开了向阳大队，不然一辈子被埋没就可惜了。

“不用这么说，你是糖豆的朋友不是吗？还帮我们——”

白柳话说到一半，翠花就制止她：“白姨，如果没有你们，我现在应该无法跑出来，意味着我会嫁人。我做的那点事其实算不上什么，你们改变了我的人生。”

没有白柳他们的帮助，翠花不会是现在的翠花；可没有翠花的白柳一家，依然不会改变太多。

见状白柳也不再多说，她笑着揉揉翠花的脑袋：“你在沪城上学了吗？”

翠花撇撇嘴：“他们说我听不懂，没有让我上学，找来一位老师给我补课。”

不让她上学，既是担心她给宋家出丑，也是担心会让外人关注到宋家的事情，进而想起更多。

白柳微微皱眉，内心也有了计划。

她带翠花从向阳大队出来，至少不能降低翠花的生活标准。

之前大队许诺借翠花一笔钱读书，可明眼人都知道，这钱以后也未必要还。

只为了保证翠花能继续读书，不会走上大赖子的老路。

她必须让翠花读书，即使考不上大学，也要读完初中。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回到京城的事，她想了想，可能还要麻烦到汤明辉协调翠花的身份，然后留在京城读书。

两人说话间，机舱内忽然有了动静，原来是空乘推着小推车过来送饮料。

白柳一眼看到摆在最上面的瓶子。

嗯？

她擦擦眼睛，莫非她看错了？

再看。

呃，真是白酒啊，飞机上竟然提供白酒，还是鼎鼎有名的茅台……难怪一般干部都坐不上飞机，飞机上的待遇真是不同凡响。

她肯定不喝白酒，不说酒量如何，她讨厌喝酒之后的感觉。最后选了汽水，翠花也一样。

但机舱内喜欢喝白酒的人眼神瞬间亮了，就连他们身后坐着的、吕清婉派来的李天峰都感慨万千。

“国内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去过很多国家和地方，还是头一次在飞机上遇到白酒。不过这也反映出改革的迫切性，这次同我上次来就有很大不同，国内市场有大有发展啊。”李天峰说着眼神闪过几分思考。

大约开始评估如何能赚到更多钱。

白柳明显感觉到李天峰在吕平婉身边的地位，要高于同样是助理的汤明辉，毕竟考虑的事情更加周到。

想来是她电话委托得太过仓促，吕平婉临时安排的得力助手。

她想到之前与李建国的交谈，在飞机上便直接问道：“李先生，我在京城友谊商店工作，近期国内物资缺少，港城这边是否有意与京城友谊商店合作？”

与吕平婉直接说这点小事，好像有点兴师动众。

李天峰短暂惊讶过后，回道：“宋先生前段时间提到过国内建立商场的问题，但目前国内物资极为不丰富……或者可以沟通太太身边的助理。”

白柳后知后觉，意识到李天峰并不是吕平婉的助理，而是宋景云的助理。

她道谢过后，内心却思量起其中的差异。

宋景云一直表现得对糖豆不冷不淡，甚至不想与宋嘉应有过多牵扯，为什么这次却比较主动？

宋嘉应是他儿子时，宋景云不闻不问，不是了，反而更加亲近？

似乎里面还有其他事情啊。

唯二的解释，一是宋嘉应的身世另有隐情，一是宋景云对沪城宋家的恨意远远超过其他。

她又想起宋嘉应和宋景云的神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飞机的速度远远超过火车，当天下午，白柳和翠花就抵达港城。

糖豆并没有来接机，他们下了飞机后便坐上小轿车前往吕平婉和宋景云的宅邸，李天峰也在车上介绍。

坐在车里看一路熙熙攘攘，翠花和白柳都不得不惊叹：

好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