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南不是池中物——这本就是白柳和宋嘉应的共识。
只是听到他最近做出的事情,还是不免觉得有些荒谬和令人难以置信。
周向南最初被分配到钢铁厂保卫科工作,算来已经有些年头,他是在保卫科开始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和势力。
即使后面已经成为副厂长,但他依然兼任保卫科的科长,对厂里的安保有绝对掌控力……因此,监守自盗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倒卖废弃钢铁、私自窜改钢铁数量、干涉钢铁运输……桩桩件件,每一件算下来都是大事,也是旁人不敢做的事。
可周向南不仅做了,还因为他本人不贪,将所得利润分给了很多下属,在钢铁厂的员工中,他的名声异常好。
如果不是人人在意钢铁厂的金饭碗,怕是要跟着周向南单干。
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不满钢铁厂开除周向南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周向南是切切实实为大家谋福利,比高高在上指挥的厂长好得多。
“这是不是叫财聚人散,财散人聚?”白柳听过周向南的事迹后,忍不住对宋嘉应说道。
周向南这个人目标一向很明确,他要做的是大事业。
如今看来,借着时代的东风,必定事半功倍。
宋嘉应想起白柳提到过何胜男与周向南合作,感慨有何胜男和周志勇两个人的帮助,周向南更加容易成功。
周向南如虎添翼,很难说清以后的成功是因还是果。
“是,不过周向南未必不是求财,只是所图更大。”男人最懂男人,宋嘉应不认为周向南那么大方。
糖豆嘀咕道:“用其他人的利益去笼络自己人,然后让手下的人为自己卖命,周叔叔也太聪明了吧。”
虽然很难辨别糖豆话中的聪明是否为褒义词,但不得不说周向南更适合做生意。
白柳压低声音在宋嘉应耳边道:“怪不得有人前仆后继。”
两人眼神交流,心照不宣。
之前何胜男和周志勇的异常,白柳与宋嘉应交流过,但这些话并没有和糖豆说,有时知道更多反而限制了自己的想法。
未来对于所有人都是未知的,如果过早知道底牌,少了乐趣和挑战倒是小事,最担心引发更大的偏差。
白柳这么多年一直隐瞒自己记得上辈子的事,同样也是对神明的敬畏之情。
糖豆刚刚看到村口有只狗子有点面熟,凑过去打了个招呼,再回头的时候便看到父母在说悄悄话。
他们之前刚刚在村口下马车,午后的村口没有人,糖豆觉得父母不仗义。
立即嚷嚷道:“我们家只有三个人,你们还要说悄悄话?那我不和你们天下第一好了。”
孩子气的话往往更让人哭笑不得。
宋嘉应不忘火上浇油道:“那我和你妈妈天下第一好,你可是小电灯泡。”
糖豆不服。
“我要告状,我要告诉姥姥,告诉爷爷奶奶——”
声音戛然而止,糖豆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在宋景云到来的当天离开,怎么看都像是心虚。
但这么说也不对,毕竟宋嘉应他家情况太复杂。
这几年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不再提起往事,如果检测结果显示为宋嘉应不是宋景云的儿子,后续的很多事都将接踵而来。
想起来就烦。
宋嘉应却不甚在意:“糖豆,无论我与宋景云和吕平婉是什么关系,他们对你好是真的,只要他们还允许你叫一声爷爷奶奶,你就叫。”
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当然,但无论何种结果,对于宋嘉应来说心里都很矛盾。
人到中年尚且不知父母,实在滑稽可笑。
白柳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现在种种迹象指向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宋景章一口咬定宋嘉应是吕乐婉和宋景云的儿子,而翠花偷听到的话和宋景章夫妻的行为,却说明宋嘉应的来历有古怪……但凭借科学手段,又证明糖豆和宋家和吕家都有血缘关系。
这么说来,反而是宋景章的说法更可靠。
只是所有人都存疑。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思维的活跃性一定会发散到很多地方。
“没有那么复杂,结果无非是或者否。”白柳耸耸肩,将手里的行李随手递给宋嘉应,“总之我们是一家人,其他的改变也没有那么重要。”
说没有感触是假的,宋嘉应内心有点酸涩,度过少年时期的迷茫和青年时期的孤独,庆幸被宋家人抛弃的时候,竟然却意外找到自己的家人。
有妻有女不过如是。
糖豆连连点头,趁机将手塞进白柳的手里:“妈妈,我们快走!”
宋嘉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母女俩已经跑远,就剩他一个提着大小行李在风中凌乱。
所以,母女俩又忽悠他?
宋嘉应无奈地磨磨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算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干些苦力活也是应该的。
宋嘉应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加快步伐,努力跟上前面正在说悄悄话的白柳和糖豆。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恰逢夏天,他们一路都没有遇上熟人。
白柳径直向自己家走去,她提前和黄凤来以及哥哥们说了要回来,但并未说具体归期。
午休时间她不想惊扰大家,先回自己家也好休整一番。
白柳从门口石砖的凹槽下翻找大门的钥匙,半天没找到,正犹豫要不要先去前面老宅拿钥匙,就听到隔壁传来响动。
“等会儿你们不要和我争,说好今天我请客,我要给爸爸庆祝一下。”
“福宝,你也太嚣张了,就你那点厨艺也好意思拿出手?”
福宝对周志勇的讽刺气急败坏:“我可是跟白姨学过的!”
周志勇大笑出声:“你要是和糖豆比,那确实可圈可点,糖豆只会烧水——”
“周志勇?”糖豆倏地站起来,大声道,“你竟然在背后说我坏话是吧?你等着,你死定了!”
“糖豆?”
福宝和周志勇先是惊又是喜,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糖豆了。
平时书信往来再多,也比不过见面时的欣喜。
福宝很快与糖豆抱在一起,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引起大家注意。
这个中午注定是不能午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