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青山打起灯笼,送了莫惊春一路,期间莫惊春发现村里好些族叔族伯家都黑着灯。
照理说也不该这么早就睡了。
她还奇怪着,结果回到自己家发现高氏跟莫远林也不在。
她看一眼周氏,周氏立马把门给关上了,并不想搭理她。
莫惊春心道自己根本没打算问她好么?
她无语的把莫庆林从屋子里叫出来:“小叔,奶奶他们呢?我刚刚看好多叔伯家里也没人。”
莫庆林听见她问的,脸色也是难以启齿:“春儿,方才三姐回来了”
“小姑?回来了怎么不见人?”
叫莫禾小姑是因为高氏在莫长林上头本来还有个女儿,后来养到几岁上时失足溺水死了。高氏伤心了几年,后来才坚决不许他们这些孩子去水边玩的。
莫庆林的脸色在灯下忽明忽暗,十分难看。
莫惊春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姑自个儿回来的?鲁莹跟鲁斌呢?”
莫松打水去茅房洗澡,路过正好听见他们的谈话,嗤了一声道:“鲁莹她爹都把她卖给赌场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回得来?”
莫庆林踹了他一脚:“族里长辈都过去了,肯定不会叫那赌鬼把三姐跟鲁莹卖了的!”
随即又恨铁不成钢道:“你还去没去看别人赌过?你看看身边哪个有好下场?”
“我跟他们又不一样...”莫松小声嘟囔,没敢叫两人听见,他觉得鲁良成跟莫勇那都是手气不好。
莫惊春心里的震惊久久不能平静,鲁良成怎么也去赌了?还输光了家底,把女儿都卖了?
她记得上辈子也没这回事啊!
她急急道:“奶奶和村里长辈怎么说?”
“你别急,”莫庆林面色也不好,但还是试图安抚她,“放心吧,娘肯定是不能叫那...姐夫,卖妻卖女的。”
这边高氏跟莫远林一夜未归,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从鲁家村回来,身后还跟着脸色暗黄的莫禾跟鲁莹,不见鲁莹的弟弟鲁斌。
“奶奶。”莫惊春担心地迎上去,冲着身后的莫禾叫了一句:“小姑。”
“是春儿啊。”
莫禾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莫惊春这才注意到她眼睛都是肿的,估计是哭了一夜。
高氏一回来就冲着莫禾发脾气:“上次回家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早就卖田卖房子了,你是锯了嘴的葫芦?还是嘴里塞了茄子?非要等到女儿被卖了,才醒神了?”
又气不过将怒火转移到莫远林身上:“你也是!一个当哥的,上回你们大哥...叫你去鲁家喊你妹回来,你见着她住在草棚里去了怎么就不晓得问一句?”
“娘...”莫远林弱弱的解释,“上回不是大哥出事了吗,我就没敢说怕叫你再烦心。”
“娘...您别说二哥他了,都是我不好。”
莫禾在女儿跟侄女面前强忍着没哭出来,声音哽咽。
“你再不好,他老鲁家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莫家的女儿!”
高氏余怒未消,又是心疼女儿,又是气女儿差点将外孙女推入虎口了。
总归来说还是他鲁良成染上了赌瘾、没良心,还脾气大。
旁人劝一句就暴走,莫禾的手上背上都是未消的棍棒痕迹。
怨不得莫禾软弱。
高氏转头看见莫惊春,顿了顿,缓和语气:“春儿,将你妹妹带到你屋里去,收拾一套你从前的衣裳出来让她洗个热水澡,去去晦气。”
莫惊春乖巧的点头,手上去牵鲁莹。
鲁莹受了惊吓,偏偏倔强的一滴眼泪也没掉,故意忽视了莫惊春的手,语气淡漠道:“在哪?”
莫惊春被她这态度噎了一下,但因为她刚受了大委屈心里难免有气也就不和她计较了,温和道:“你跟我来吧。”
鲁莹八岁,个子却长得很快,几乎和莫惊春一样高了。
长相继承了鲁良成俊朗端正的五官,不太白皙的肤色更衬得她有一股英气的漂亮,加上她倔强淡漠的性格,看起来都不像是八岁的孩子。
莫惊春帮她从箱底找出一套自己前两年的衣裳出来,虽然旧但是也洗干净了,上头散发着一股箱笼自带的淡淡的樟脑味。
而后替她烧好水,提了一通,送到茅房里:“莹莹,天冷了,你多掺点热水,别着凉了。”
“哦。”里头水蒸气缭绕,显得鲁莹的声音闷闷的。
莫惊春隔着门,叹了口气:“你以后...还得回去吗?”
这回过了许久,里头才传来鲁莹的声音:“我娘跟他和离了,我跟着娘,鲁斌归他们家。”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鲁良成。
好久好久,莫惊春吃惊但又为她娘俩高兴:“那真好,你爹...赌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
鲁莹的谈兴很低,只是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高氏跟族长他们是如何将鲁莹的身契从赌坊手里拿回来的,但是肉眼可见的是当初莫禾带去的嫁妆一件也没拿回来。
鲁家很不要脸的说全被抵押卖给催债的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高氏气得对着莫禾又是一顿骂,连嫁妆也拿出来给他们,像块软柿子任人搓圆。
莫家分家后没有空房间拿出来给她们母女睡了,原来莫禾的屋子现在是莫松在睡,莫松这么大了再回去跟爹娘睡也不方便,他自个儿也不愿意。
特别莫禾是和离回家的女儿,也不敢有那么多的要求。
所以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莫禾跟着高氏睡,她房间最宽敞,睡两个大人更合适。
鲁莹则是先跟莫惊春挤着。
周氏本来想说什么,但是想到上回装神弄鬼的事又不敢出来了。
要是高氏不给她留脸面,在小姑子面前拿出来说,那就丑大了。
她今日总觉得身上懒怠,日长久眠,不知道是什么病,熬着没去看大夫,觉得熬两天没准自己就好了。
莫禾住在家里,家里多出来两个人,拥挤不说,几乎每个路过的村民都要来问一句啥情况。
莫禾羞愧又着急,觉得是自己给高氏他们丢脸了,整日头坐在屋里偷偷抹泪。
高氏看不下眼了,就叫她和自己一起打络子拿去卖,每天做些活打发时间才不会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