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高氏那儿得到的回应只是:“春儿,你一向懂事,也看到了你二婶这些天胃口不好身体也不太好......你就当是给小弟小妹补身子,行不?”
说完,高氏也觉得不妥,忙补充:“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奶不会强迫你的,你叔就是代你二婶来问问。”
高氏的态度显而易见,嘴上说着不会强迫莫惊春,但是前头又暗暗提醒她要懂事,其实就是希望她能够答应周氏这无礼的要求。
莫惊春好像不认识高氏了。
眼前慈祥的妇人明明还是那个疼爱她的奶奶,但是态度却已渐渐向欺负她的人那边偏了。
莫惊春又难过又失望,鼻头酸酸的,不知道高氏作何想法,反正她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拒绝。
她强忍着眼泪,为了不让高氏发现异常,快速道:“奶奶,我若是在家里跟薄家两头跑忙不过来的,不如我教几道简单的开胃菜的做法给二叔吧?”
她清楚这是周氏仗着怀孕故意指使她要恶心她,不然莫家现在是莫禾给高氏她们做饭,厨艺也不赖,为什么不叫莫禾顺带着一起给她也做了?
要是答应了,她就真的像鲁莹那天嘲讽的一样任人欺负了!
她主动拒绝了,没有谁在旁边为她鼓气,第一次主动因为自己不想而拒绝。
高氏听后果然面露失望的神色,但是还不死心地问:“咱们家现在也不差这二百文钱,要不你就跟薄公子商量一下,不在他家做了?”
......
“奶奶,您说过薄大哥是帮过我们家大忙的...这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合他心意的厨娘,咱们这不是给人添麻烦么?”莫惊春听了忍不住眉头微紧,质疑她方才所听见的话。
高氏这才作罢,遗憾道:“好吧,你既然忙不过来,就教教你小姑吧,不然你二婶吃不下二叔做的饭。”
莫惊春敏感地发觉高氏对周氏的称呼又变成了亲密的“你二婶”,心中又是一动,看来最近奶奶对周氏是原谅了不少。
分家分家...血浓于水的关系,原来就算是分了家也扯不清楚,住在一个院子里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心中忧闷,下意识又将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全神贯注在厨房里。
今日偏跟萝卜杠上了,非要在上头雕花,一连祸害了五个萝卜,雕出来全都是四不像。
都说一个人做出来的菜能反应出她最近的心情,莫惊春瞧着满手的萝卜泥和桌面上的狼藉,微微叹气。
去洗过手,她放弃了萝卜,只炒了几个简单快手的家常菜。
端上桌,薄青山吃下一口青菜后忍不住掩面许久,缓过神来后,好笑的叫她自己夹一筷子尝尝今日的菜。
“怎么样?”
“唔...好咸!”莫惊春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面容扭曲,等不住立刻起身,“我去重做!”
“诶诶诶,回来!别忙活了,这不是还有旁的能吃么?”薄青山搁下筷子,强行把她摁回座椅上。
瞧她尴尬不已,忍笑道:“怎么了你?都说一个人做出来的菜能反应出她最近的心思,那一盘青菜加这么多盐,看来你近日没少哭啊?眼泪都哭干了,要补补盐?”
“......”
面对她的沉默,薄青山露出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凑近了些,温声道:“说说吧?”
这要怎么说?
薄青山摸清了这姑娘每回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就会将自己封闭起来,若是想不通就宁愿一直犟着,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容易钻牛角尖。
他故意要“强人所难”逼她将问题抛出来,让她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
莫惊春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许久才幽幽开口:“薄大哥,好奇可不是一个沉稳的人该有的样子。”
后面还有半句没说出来的是:不是一向标榜自己稳重,要莫惊春多向他学习么?
“什么好奇?这是关心你!”
“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可我看你烦了都有一两日了,怎么?有什么事自己又想不通了?”
薄青山全然说中了莫惊春的心思,打消了她仅存的那点负隅顽抗。
“...”
她道自己并非是不理解高氏为何看重周氏肚子里的孩子。
高氏平日对子女严厉而对一众孙辈都疼爱有加,从不偏心,莫惊春看得清清楚楚,她只是心里落差太大了。
明明前几日高氏才说着她们是一家人,没过多久却要莫惊春去给欺负过自己的人帮忙。
她想不明白,觉得高氏变得也太快了。偏偏连在心里埋怨高氏的理由都没有。
埋怨什么呀?你是人家捡来的孙女,她肚子里的还是莫家的亲骨肉呢。凭啥疼你不疼她?
莫惊春一颗向着高氏的心受伤了!默默委屈了好几天。
“你要我怎么说你好?”薄青山听完反而笑话她,“你二叔他媳妇这是开窍了还是得了高人指点啊?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恶心你。你明知道她不怀好意,还不想个办法让你奶奶看清她是装出来的?”
莫惊春一愣:“装的?”
“天真。”薄青山点她,转而道,“在你奶奶眼里,你二婶现在可是听话又乖巧的儿媳妇,一改从前的劣性根,不仅对你小姑转变态度,还揣度准了长辈的心思,替你小姑牵线说媒。
而她之前做的那些坏事说到底对你没有实质的伤害,你又是捡回来的,她又怀着莫家的骨肉......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请你替他们家做几顿饭算得了什么呢?”
“虽说你奶奶疼你,但也只会觉得从前她都是盛气凌人的指挥你做粗活累活的,如今还变好了,好声好气的请你帮忙。你奶奶自然愿意当这个和事佬,谁不喜欢家和万事兴啊?你若是一味只知道伤心,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奶奶早就被她骗得团团转了。”
话糙理不糙。
莫惊春先是觉得他说得对,自己应该让高氏重新、彻底地认清周氏,不要被表象迷惑。
气氛沉默了一会,忽然莫惊春脑中电光石火闪过,她狐疑道:“薄大哥,我二婶没有让我做粗活累活啊?”那都是上辈子高氏死后的事了。
她在十岁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莫长林夫妇从来不许别人让她做什么活。
薄青山如何晓得?
薄青山执扇的手一顿,心道糟了。
一时大意,将前尘和今世的事给搞混了!
“我...自然是听说。”
他心虚地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去吃桌上的菜。
好巧不巧,慌乱下又夹了那道差点没把他齁死的青菜。
莫惊春越看他,越觉得不解:“薄大哥,你听谁说的啊?旁人都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爹娘从来不让我干活,怕二叔他们心里不舒服所以才常年在外头做事,一有银子就往回寄。小时候身体不好,村里人还取笑我是瓷娃娃一碰就碎。你是从哪儿听的,奇怪...不可能有人这么传的。”
也正是因为外头有那些闲言碎语,周氏觉得自己每日做的活多了,莫惊春不能帮她分担,心里对她很是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