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打烊，店里也就只剩下这点子东西了，大胡子吃得依旧很香。

结帐时，大胡子突然来了一句：“你和稻花巷那家人什么关系？”

“堂叔。”

“他们家那个女儿好像被人欺负了。”

不过是下午的时候，这会已经回家去了。

莫惊春拧眉：莫玉？

“好，我知道了。”她谢过大胡子的提醒，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您可看清了对方什么长相？”

“也是几个姑娘，咳...！”他用力清出一口痰。

莫惊春没了嫌弃的心思，心里想的是恐怕那些人就是刚才的何姑娘一行。

没想到，在村里横行霸道的“小霸王”莫玉，到了镇上，挤不进去人家的圈子，还被当街欺负？

她心里是挺纠结的，一面因为莫进元对她还是挺好的，一面又因为姚氏好面子，万一冲动找上对方处理招来对方的记恨，对方以后私下里对莫玉更加挤兑呢？

因为莫青要走科考这条路，那他们家和这些人家一定是会有交集的，对方家里兄弟都是同一书院出来的佼佼者，说不准还要互相帮扶引荐。

等莫青真的考上了，不仅是莫玉要融入这些姑娘的小圈子，就连姚氏也是要经常和那些秀才夫人保持来往...

就是不知道除了这三家，其他的人家对莫玉是什么态度呢？

莫惊春觉得挺别扭的，因为莫玉之前还联合其他村里的小伙伴一块来孤立她，也不知道现在换做她自己被孤立是什么心情了？

既然不好管，她便决定了先不管对方。

小姑娘么，心气高，对方言语挤兑，莫玉的性子是不能吃亏的，没准哪天就找回场子来了，用不着她操心。

至于莫青的处境...

上辈子自己没看清他的真面目，嫁人后惨遭暴力对待曾向他求助，他反而假惺惺劝自己出嫁从夫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最后更是帮着那家子指责自己“不守妇道”？？？

若不是有他这个堂哥兼之秀才公的撑腰，鲁氏跟莫虎也不敢那么强势就要把自己浸猪笼。

他处境如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想通后，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只是对莫进元可能心存了一点愧疚，毕竟这个堂叔人还是善良的。

没想到她没找上门去，第二天那群姑娘们却又来了，这回人群中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是莫玉。

她的脸上有些局促，没想到这是莫惊春的店，对上眼神之后更慌乱了，下意识当作不认识她。

莫惊春没有戳穿她最后的自尊，莫瑛诧异了一瞬，立马被莫惊春拉去厨房了。

再出来后，连带莫瑛看她们的目光也怪怪的。

她今日下午本来就要回家里，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莫玉姑娘，今日请你出来，是为了前几次之事道歉。月容妹妹本性善良，当日之言实属无心，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姑娘的声音不大，隔着一层热腾腾的茶雾传来，叫她和莫玉都听不出真意。

这回她们人多，便坐在了一楼更加宽敞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要来她这儿……莫惊春想，或许是因为玉兰片的缘故？

何月容表情好像还有些不服气，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忍住了，和昨天那鄙夷的态度截然不同，她默不作声。

“不、不用道歉。”莫玉垂着头。

那天她被何月容嘲笑，当场呛了回去。回家后向娘抱怨，但哥哥听后狠狠骂了她，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娘亲也没安慰自己，而是跟着哥哥的话劝自己。

她虽委屈，但也听懂了一个忍字，不敢再和别人轻易起争执了。

好在何月容嘴毒，沈颐卉和仲慕云还算温和，应当……应当也不会太难受。

店里还有两桌食客，埋头各自吃自己的，并不关心旁人。

借着莫瑛上菜的功夫，沈颐卉微微前倾身子，向她介绍：“这家店我们昨日来过，味道还不错，今日既是赔罪，莫玉姑娘不用与我们客气。”

“……”

莫玉抬头和莫瑛对视上，她更加沉默了。

“是菜式不合口味？还是莫玉姑娘心里有事？怎么脸色不好呢？”

“沈姐姐，人家都不领你的情，你还巴巴地跟人家示什么好？浪费你一番心意罢了。”

何月容又忍不住了。

她的话也算刺激到了莫玉，她想起来莫青的那些指责之词，憋屈地开口：“没有不领情，那日我也脾气不好，今日就当我赔罪，请你们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莫玉姑娘家里也不容易，还要供莫玉姑娘的哥哥念书……”

“没事。”她勉强笑道，“以后来往的时间还多，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粗笨。”

“莫玉妹妹聪明貌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们，平日妹妹若是无聊，来寻我们作伴也是可以的。”

看来，这是昨天的事被她们家里都知道了，都被训了一顿，回头来做表面功夫啊！

沈颐卉最会笼络人心，表面客气温婉，要不是昨天听见她的那些暗讽，莫惊春完全不会觉得她说这些话是违心的。

她们吃到最后，莫玉除了跟何月容之间气氛还有些僵硬之外，对着沈颐卉和仲慕云算是彻底放下了戒备。

莫玉说到做到，主动到过来结账。

莫惊春几次抬眼，都被她躲开了眼神。

她不懂，莫玉这是觉得有个从商的亲戚丢脸？还是？

她没打算相认。

临走，沈颐卉还特地过来再一次道谢：“照着掌柜给的方子，昨日让厨娘做了，果然味道相同，多谢。”

“姑娘喜欢就好。”

莫惊春回到后厨，莫瑛早憋不住了：“刚刚为啥让我装作不认识她？”

“她不是不想和我们相认么？”

莫惊春倒是无所谓，就算对方觉得丢脸也不觉得生气，她自己并不觉得从商就轻贱了，

“或许她被人欺负的事情被我们撞破了，也觉得丢脸吧。”

“她也会被欺负？看来莫青还真是没用。”

莫瑛嘴上不饶人，莫惊春却看出她是因为妹妹被欺负不高兴了。

家人真是奇怪的组合，在一起时互相看不惯拌嘴，被外人欺负了心里却又不舒服，觉得只能自己跟对方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