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他们是迫不得已,这个消息对莫家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噩耗。
起初,高氏和莫惊春的反应如出一辙,但对方是郡王,又是莫惊春的亲生父亲,现在要找回自己的女儿,她们就是细胳膊拧不过大腿。
心中憋着一口气,唯一能硬气的就是拒绝了那二百两银子的“报酬”,收下就像是十几年的亲情变了味。
万语千言只化作一夜难眠,第二天起来,高氏和莫庆林的眼圈都红红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禾嬷嬷说王府里该有的都会备下,高氏说什么也让她带上了这几年家里攒下的积蓄——五十两银子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其他的...二丫是她买来的人,自然也跟着她一起走。
巧的是,他们竟然与薄青山的马车一路。
而且看起来陈管家似乎认识薄青山,一口一个“二爷”,礼貌有加。
甚至比对她这个“二小姐”还更尊重些。
“倒是不知薄二爷暂居在此,否则昨日刚到村里就该去拜访了。”
薄青山只礼貌一笑。
江夏郡王和他的那位二堂叔可以说是志同道合,会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明眼人都看得出没安好心。
“对了,郡王爷时常念叨着二爷,二爷此次既然同我们语录回去,不如到府上做客两日,陪郡王手谈几局?”
“还是不了,江夏郡王与抚上二小姐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贴心话要说,某一介外人,不便叨扰。”
“不叨扰不叨扰,就算郡王没空,澜小姐也是可以招待...”
陈管家自知失言,话头戛然而止。
当初江夏郡王意欲将独女尹惊澜嫁给薄家两兄弟之一联姻,尹惊澜唯独对薄青山一见钟情,后被其拒绝后,一边对薄青山念念不忘,另一边制造各种机会与其偶遇、相处,就是看不上薄家其他男儿。
后来薄义宗病逝,薄青山更有了理由严词拒绝,她也便不好再骚扰薄青山,只是江夏郡王为其介绍的十八般花样少年,尹惊澜一个都不肯嫁,竟是在荆州城内放言自己要等薄青山出孝后立马嫁给他,更是威胁其他家族不许与薄二郎说亲。
江夏郡王在荆州内一众郡王府中的实力不容小觑,故许多人宁愿约束自家也不愿沾染这等麻烦。
此事中,唯一着急上火的恐怕就是江夏郡王及郡王妃夫妇了。
王妃陈氏眼瞧着独女长到十五岁的年纪,又过了十六岁生辰,送走十七岁,今年已经十八了。
放眼荆州城,哪里有这么晚还没定亲的姑娘家?
尹惊澜偏不慌不忙,她要的就是旁人的议论,给薄家、薄青山压力,最后不得不与自己成亲。
强扭的瓜不甜,但她尹惊澜看上的东西只能是她不想要了,而非别人来挑她!
陈管家是王妃陈氏从陈家带来的家生子,这些年察言观色、手脚麻利,又有王菲的扶持,坐上了郡王府后院管家的位置,前院则是由郡王府原本的人管着,铁桶似的,就连王妃也不太能插手得了。
这次奉命来接这位二小姐,郡王敲打过叮嘱过,王妃虽对谢侧妃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在路上就叫人出事。
反正等人到了府里,一个庶出女儿,郡王也不会上心几日,往后且有的磋磨她的日子。
陈管家则是在见到莫惊春的那张脸后心下十分不安。
她和谢侧妃长得实在太像了。
郡王就算冷情冷性的人,这么些年纵容宠爱的也就谢侧妃一个,谢侧妃去了之后,郡王府里心照不宣,郡王虽没有证据证明是王妃做的,但也冷了王妃这么多年。
他实在想劝王妃,二小姐顶天了也就是个庶女,这些年宋侧妃生的景少爷才是越发显山露水,论宠爱、论关注,怕是就快要超过清少爷去了。
莫惊春在马车里坐得憋闷,偌大的车里就她一个人,二丫跟着禾嬷嬷等在后面一辆车里,没人看着她,她却浑身也不自在。
马车装潢华丽,锦缎纱幔,香炉袅袅。
她偷偷掀开一角帘子偷偷往外看,就对上一边与陈管家对话,一边注意到她车内动静的薄青山往这边瞟的眼。
她仍穿着原来的衣裳,眼中有未知的忧惧。
“说来,我在村子里小住这几年,与二小姐的交情颇深,改日等二小姐安顿休息好了,某也当登门拜访道贺。”
薄青山状似无意的一句,陈管家的眼中对她又多了分审视。
“二小姐...今年也满十五了。府中澜小姐帮着王妃操持事务,一定会尽早叫二小姐适应的。”
听到陈管家替自己的年龄,莫惊春总觉得他的话中别有一层意思。
莫惊春丢失那年,尹惊澜才三岁,记不得事。
从记事起,父王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就算父王与母妃关系一般,也不影响她受尽宠爱。
现在突然要冒出来一个素未谋面的二妹,还是让父王与母妃离心的那个谢侧妃所生,她起初是不屑一顾:乡野村妇养大的,又如何比得上她金尊玉贵的身份?
她以为的莫惊春应该是粗鄙的、丑陋的,当画像送到郡王府的时候,江夏郡王的手在抖,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这是谢侧妃当年生的那个孩子。
她好奇之下也凑过去看,这一眼叫她再也生不起之前那些恶意的猜想、想象。
据父王所言,这个妹妹和谢侧妃有八成相似。如果摈弃偏见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谢侧妃比她母妃要美得多,若不是谢家落魄,恐怕以父王当年待她之心,正妃位置上的就是谢氏了。
她不安了一瞬,转而又唾笑起自己,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再怎么样,最后的赢家也是母妃。
没想到这个二妹带给她的惊喜可不止这一件。
尹惊澜呆在自己的映月阁里,忽得听闻手下人来报说是二小姐已到了,竟还是由薄二爷一路陪伴进城的。
正在描眉的手抖了一下,眉黛瞬间在光洁的额头上划出一道脏污,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到那张青涩但难掩美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