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翠容姐姐，我喝不下这么多，你与我一同分一分吧。”

翠容神情一滞。

“怎么了，难不成翠容姐姐往这汤里下了毒不成？不敢喝？”

她以调笑的口吻说出此话，却吓坏了心神不宁的翠容。

翠容忙跪下，嘴里喊道不敢。

“好了，我不过是一句玩笑，翠容姐姐胆子也太小了。”

莫惊春摇头，端起那盅汤，舀一勺轻轻吹开。

翠婉眼神一闪，扬着笑脸，温温柔柔道：“春小姐这话可是误会翠容了，翠容从小就在谢侧妃跟前长大的……对您的情谊与我们自然是不同。您误会了她，她心里伤心呢。”

莫惊春听罢，叹了口气，亲手扶起还跪着的翠容，认真道：“是我不好，你和嬷嬷在府上这些年都不容易，我不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翠容“嗯”了一声，又催道：“春小姐，快喝汤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翠心和翠扇年纪更小，贪嘴，知道莫惊春和善，嬉闹着道她们也想喝，被翠婉给打了回去。

莫惊春将那一盅汤喝得干干净净。

夜里，翠婉确认翠扇睡着了后，静悄悄地出了门。

正院。

王妃还没睡，衣饰整齐，似乎在等人。

半晌，等来了禾嬷嬷。

禾嬷嬷老泪纵横，道是春小姐突发高热惊厥，府医束手无策，求王妃帮忙请外头的大夫。

王妃一喜，连忙掩去面上的笑容，肃然道：“这是自然。”

大夫很快就到了，随之而至映雪阁的是匆匆赶来的江夏郡王。

王妃虽没去，但也在自己屋内焦急踱步。

她不断催促着秋嬷嬷：“翠婉人呢？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见人影？她真当将那汤喝得干干净净了？”

王妃果然不敢全信翠容，翠婉原本就是她的人，所以这几天都替她监视着莫惊春主仆的举动，每日一一回禀。

但此刻翠婉的回禀显得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莫惊春病得都请外头的大夫了……只有她知道，这药粉不仅仅是叫她发热，病愈后那一脸的疹子才是最磨人的，好也好不了，抓心挠肺的痒。

到那时，看她还用什么迷惑男人！

映月阁里仍在禁足的尹惊澜听到消息后，毫不遮掩地拍手称快：“病了？病得好啊！怎么不干脆病死她？”

她畅快了些，连禁足的心情都好多了。

一连换了三个大夫，据说都不见起色人依旧高烧昏迷着。

江夏郡王更是担心得直接在映雪阁客房住了下来，没事就往后院跑，亲自照顾她。

王妃听了又气又笑：照顾吧，照顾吧，亲眼看着这张脸变烂、变丑，看看你还怎么透过这张脸去回忆那个女人！

这么多年来，她的心理已经扭曲了。

母女俩都在畅快着，殊不知，宋侧妃的院子里，全身溃烂的翠婉疼得满地打滚，却因为绑住了手脚，无法纾解，不住求宋侧妃等人帮帮她。

“翠婉。”

宋侧妃柔柔一笑，

“你还没告诉我，那日夜里，你要去做什么？”

三日来，翠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这样了，原本清秀的脸上生满了脓包和小疹子，难看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时不时发作的痒。

她那日正准备去花园湖边和秋嬷嬷接头，回禀春小姐喝下了翠容送来的汤，走到半路上就感觉后脑一痛，再醒来就是在这间柴房里，宋侧妃幽幽盯着她。

威胁、求饶、利诱，她都试过了，但宋侧妃执着要她说出那日晚她鬼鬼祟祟准备去干什么。

其实她时至今日已经隐隐猜测到，是春小姐发现了王妃设的局，求助了宋侧妃。

她们什么都清楚，王妃做的一切都清楚。

但，她们逗弄她，就像是猫在玩弄濒死的耗子，眼睁睁看着她痛苦不堪，叫她供出王妃，她就是那个证人。

翠婉浑身又疼又痒，终于受不住折磨，哭喊道：“我说，我说！”

傍晚的时候，王妃等来了江夏郡王。

他进屋先洗手，反复清洗了三次，才轻松道：“阿春的病好了。”

“怎么会？”王妃有些吃惊，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如此。

她强笑着，找补：“下午不是还说高热不醒么？竟好得这么快，可有什么遗症未消？可得小心着些。”

“嗯。”

江夏郡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但不喝，意味深长：“听说，阿春就是喝了不明不白递来的汤水，晚上才发热的。”

“是么？”

“是啊。”

他语气森冷，一双桃花眼里却饱含笑意，“王妃管家不知道么？就是那送汤的丫鬟已经被我关起，不过一天而已，就什么也招了。”

王妃耳边“轰”地一声，脑袋忽然不清醒起来。

“丫鬟？哪个丫鬟……这么大胆，不要命了？”

是翠容，还是翠婉？

郡王说的招了，是把她供出来了？

王妃此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王妃一会自己看便知。”

江夏郡王很有耐心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传人进来。

先进来的是禾嬷嬷，禾嬷嬷满脸愤恨，推搡着一个被捆住的丫鬟。

王妃心一凉，看来，被抓住的是翠婉了。

她再仔细一看，心下大骇：翠婉！怎么……满脸的疮？难道？

她看向翠婉身后，莫惊春跟着进来，好好地站在那儿，身上脸上都是干干净净。

“王妃，还认识这丫鬟么？”

江夏郡王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过话，可王妃却觉得如坠冰窟。

“这丫鬟此时的模样倒有些眼熟，本王记得十多年前，当时你身边也有个丫鬟，满脸的疹子，怕不是得了同种病？”

听到此时，王妃“扑通”一声，吓得跪倒在地：“郡王！妾身……”

“王妃这是何意？”

江夏郡王眉头紧皱，似乎是真的不解，“王妃不是一向自视尊贵，多年来不管是府里的丫鬟、嬷嬷还是本王身边的人，甚至是侧妃，都尽在你掌握之中么？”

“怎么动不动就要跪？”

王妃浑浑噩噩被她的夫君扶起，才刚坐下，又听得对方道：

“难道说，王妃还没忘记十四年前犯了错被王妃罚跪在雪夜里生生冻死的丑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