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半,一楼。
“今晚容易出事,你在卧室待着不要出去。”
阿枭站在门边,她不太会关心人,说到这顿了顿,迟疑道:“不过你确定要用季洁的屋子吗?她就死在这里,按你们华夏人的话说,不吉利。
“不如你和我一间,反正今晚谁都不会睡,还安全。”
“没关系。”
权珩让了下身,示意屋内被封死的浴室门:
“这间屋子的保护措施不错,再说和你一间屋子也没有用,鬼妈妈就是攻击我,也会选择【入梦】的方式,物理层面的待在一起是没用的。”
权珩说得对,而且两个玩家待在一起也更容易吸引怪物攻击,但是……
阿枭的视线有些不满地扫过权珩的手腕、臂膀,还是觉得这人太单薄了,虽然游戏生命值和现实身体无实际衔接,但看着就是很脆皮,她硬邦邦地:“那你,不要睡。”
万一一睡不醒,好不容易相中的【大脑】就报废了,双头鹰S18估计又进不了半决赛,别说他们S17的时候差点葬在赛!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巧妙地拉拢人,但用好处砸总没错,华夏人都很讲人情、礼尚往来,这次她把人护住刷好感,挖人成功的概率一定飙升!
权珩顿了一秒,半询问半确认:“这应该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即使我不想睡,也会被迫睡着。【入梦】多半和怪物的攻击效果有关,不然‘违规’后不睡觉就能不被杀……这对Boss来说过于不公平了。”
阿枭:“。”
是啊,完全没错,她刚刚对新人说了句废话。
阿枭脊背一僵沉寂几秒,随即无比冷酷地哦了声,头也不回地回房。
权珩:“……?”
背影来看有些匆忙,权珩稍微一想就摸透阿枭刚刚的想法,多半是受到了人情拉拢失败后尴尬的暴击。
“还真是……”权珩失笑摇头,偏头看了几秒唐不良的房门,又看向牧泽的屋门,垂眸拨了下手中佛珠,进了房间。
长廊寂静。
声控感应灯忽然亮起,其中一扇门开又关,另一扇门在半分钟后开启。
唐不良见到来人,诧异挑眉:“你怎么……”
“谈笔合作。”来人道。
……
“八点了!八点了!”
欢快的闹钟声穿梭走廊,透过墙壁。
权珩正坐在书桌边,胳膊下压着张随手从桌面抽出的草稿纸,闻声顿了顿,刚要直身便感觉强烈的困意袭来,迫不及待地笼罩了她。
这么着急……
意识昏沉,身体发出强烈的疲惫信号,权珩眼皮坠合,碳素笔脱手砸落桌面草稿纸,在【水仙花】一词上划过一道浅浅的痕迹。
一楼大堂中的小型座钟还在响,报时小人在窗边随风吹进的淡红月光中摇头摆尾,在报时结束的瞬间突然摆脱束缚,跳出座钟,大摇大摆地跳下桌面。
周围景色逐渐虚幻,像是电影里星际穿越时的梦幻炫光,时间飞速转换,场景不断扭曲重塑。
报时小人猛地跳上一个陌生的大理石桌面,活灵活现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清清嗓子欢快喊道:
“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一瞬间尘埃落定,房间刹那成型。
街道上学生放学后的嬉闹声,零星几下自行车的车铃,旧楼房的晚饭香和吴侬软语的呼唤涌出家家户户的小窗,热热闹闹吵着天边夕阳。
一只手轻轻拍在报时小人的头顶,顺手拿起晚餐走向卧室。
报时小人安静下来,带着灿烂又诡异的微笑,视线穿过厨房、客厅,钻进卧室房门的缝隙中,静静窥视着缓缓睁开眼的权珩。
[这是……入梦了?]
一条弹幕试探发出,下一秒涌上大量滚动弹幕条。
[这个房子好旧,真古怪,应该不是在鬼妈妈的三角楼,估计是权珩现实里的东西……嘶,权珩不像是住这种地方的,又小又窄啊]
[这吊灯,这墙皮,这细节,半天不见鬼妈妈的造梦能力就这么强了?季洁的时候还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呢,还是说……权珩的梦太好控制了,完全给她造了个plus版本]
[看看不就行了,哎呦,拽了半天,没想到是入梦最容易的,连点抗拒都没有,真实的跟什么似的]
[权珩醒了,哎,不对啊?我靠!鬼妈妈控梦是可以封记忆的对吧?!现在权珩多大?!怎么看着这么小一只?!]
权珩轻轻眨眼,视线有些散漫地落在单人床正对的书桌上——
乱七八糟的收购合同,中德双语的文件上标红各类非法武器的巨额利润数字,还有被翻开折起的刑法书一页,薄薄纸张上的文字被夕阳照得鲜红。
【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应当负刑事责任】
书上压着歪斜的台历,正好是八月份,上面用红笔圈起中秋节,狠狠打了个鲜红的叉,旁边是落笔走势都极其锋利的一行小字——
【该死的十四岁】
权珩眉心似乎跳了下,随即敛眸坐起身,眼神里带着点没睡醒的茫然,歪头看着一旁的轮椅。
她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感到疑惑,但又实在想不起哪里古怪。
权珩顿了顿,忽然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感觉呼吸有些滚烫。
——她在发高烧。
“宝宝,你起来了吗?”
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房门被推开,镜头从黑面红底的高跟鞋缓缓上移,最终定在女人的脸上。
脸上干干净净,甚至干净到连五官都没有。
[我靠!要死啊,鬼妈妈这是捏脸的时候橡皮泥不够了吗?!]
[废话,在直播镜头里是这样,在权珩眼里怎么可能?!]
“我的孩子,”女人声音含笑,“该吃晚饭了,妈妈给你熬了粥。”
权珩怔怔看着女人的脸,突然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低垂视线点点头:“谢谢……妈妈。”
这话落下,女人空白的面部阵阵蠕动,突然挤出一张嘴,虚浮地像是油笔画上的。
她弯起新生的唇,嘴边笑意不断加深:
“不用客气,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