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京都的第一个年,就这么过了。
谢修文和刘若兰都没有多思念家乡的心思,主要是二人都忙,哪里顾得上在那里思这个想那个的?
可是谢容昭就不同了。
她人小,也没有什么派给她的活计去做,再加上爹娘都忙碌起来,无暇顾及她,便开始想念程景舟,想四哥,想几位表哥了。
正月初五之前,谢修文基本上都是一天只能看半天的书,要么陪陪妻女,要么就是要出去会友。
谢荣琅则是趁着这几天不用写功课,天天跟在谢容昭后头跑,就跟她的小奴才似的,指哪儿打哪儿,让干啥就干啥。
王嫂子瞧着就高兴,不干活的时候,就在一旁瞅着两个小娃娃玩闹。
刘若兰和谢修文商量了一下,王嫂子如今的责任主要是顾着灶房,再就是照顾两个孩子,其实主要就是照顾乖宝,眼下家里头还没有什么进项,所以还得先让她辛苦着,等回头家里头宽裕了,再买几个下人进来。
不过之后这王嫂子的称谓就得变了。
这里不像乡下规矩少,处处都得小心着。
不知情的人,若是听到他们唤一个下人叫嫂子,还以为是主家心毒,拿着亲戚当下人使唤。
当然,也有人可能会觉得他们主仆不分,不讲规矩。
王嫂子本名叫王二妞,乡下人,原本就不受重视,随便唤个名使唤着就是。
王嫂子是奴籍,还是个寡妇,这身份可以说是相当地卑微了。
当初买人的时候,刘家老太太也是打听过的,王氏的丈夫是为主家做事遭了难,但是王氏的公婆一家子心狠,硬是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后来还冤枉她偷钱,变着法子把她赶出来。
原本一家子人都是做奴婢的,但是王氏的男人在时,在主家还算是体面,是个小管事,后来王氏被作践,主要还是因为她一直没能给男人生个孩子。
刘若兰每每看到她,就想到自己不能再生的事,可好歹自己生了个闺女,可王氏却是连个女儿都没有,这才是真的可怜。
王氏这样的人,好些个主家也是不愿意用的,总觉得用一个寡妇有些晦气,谁知道是不是克亲命呢?
但是谢修文和刘若兰都不在乎这个,真要是在乎,也就不可能把谢荣琅过继到名下了。
刘若兰干脆就给王氏重新取了个名,叫王自珍。
“命是自己的,你的那些个亲人们不珍视你,但是你不能轻看了自己,咱们自己得珍视这条命,不能真把自己当草芥给随意打发了。”
“谢谢夫人。”
“行了,以后我就唤你阿珍,日后院子里的事还得你多操心呢。”
“谢夫人,奴婢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您的善心。”
就这样,被叫了二十多年的王氏,总算是一个正经的名字了。
为啥说王二妞不叫正经名字?
在乡下,尤其是那种宗族们都在一处的,像是二妞三妮四丫这样的名字,你随便喊一个,能叫来一大群。
可见对女儿家的不重视。
王自珍也知道自己如今算是老爷夫人信得过的人了,往后若是老爷再中了进士,那就是官家老爷了,日后定然还要再招仆从买奴婢的,那她这个进门早的,自然而然就得升一升管事,这么一寻思,觉得自己被主家和婆母联手赶出来倒是转运了。
刘若兰来往的女眷并不多,虽然也去了侯府一次,但毕竟是身份差别太大,而且她也有些拘谨,主要也是多听多看,不怎么说话。
刘若兰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是自觉跟那位世子夫人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除了侯府那边之外,刘若兰就是跟王家这边走动地频繁一些,主要也是以小辈的姿态去的,王家女眷待她倒是很亲和。
不过刘若兰还是最喜欢跟王进的娘子许如意一起说话。
许如意娘家日子还行,小富,祖上也出过进士,和刘若兰差不多,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但又不是特别富贵,所以二人在一起就没有那么多的隔阂。
再加上二人的夫君是好友,所以她们两人也就常来往。
王进膝下如今是二子一女,其中女儿是庶出的,两个嫡子都是从许如意肚子里出来的。
刘若兰还是很佩服许如意这一点的,能如此大度,她是做不来的。
“哪里是我大度呀!那个丫头是王家老太太赏的,我能说什么?好在老太太前几年没了,我也不必再防着了。”
提起自家事,许如意话里难免就有几分苦涩。
刘若兰也不是那等爱打听别人家事的性子,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听说我家夫君外出游学时可没少麻烦你夫君,他回来后可跟你说了?”
许如意的注意力被转移,这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王进的庶女今年八岁了,人长得倒是挺耐看,就是性子不怎么好。
谢容昭跟她一起玩了几次,就不怎么爱去找她了。
刘若兰回来问她,谢容昭抱怨道:“她说话奇奇怪怪的,有时候听着像是在夸人,可是回头再想又像是在骂人,反正我觉得不好。”
刘若兰倒是提起注意来了:“那你跟阿娘说说,你们都说什么了。”
谢容昭也没瞒着,把自己还记得的一些对话简单跟她说了。
“反正我觉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有时候觉得跟家里头的大姐姐似的,让人心里不舒服。她夸我的耳铛好看,偏还说自己有多羡慕,我就觉得别扭,明明他们家比我们家有钱呀。”
刘若兰听明白了,这个许家女是在拐着弯地骂主母苛待她呢。
可是仔细一琢磨,那小姑娘穿戴的也不差,而且瞧着面色也红润,不像是受了搓磨的样子。
明明就没缺了她的吃穿用度,却在外人面前如此编排自己的嫡母,这样的女娃品行不可靠。
“那行,以后就不跟她玩了。下回我再去的时候,就不带你了。”
刘若兰与许如意交好,自然还是暗示了几句。
许如意倒是没当回事。
“不过就是一个庶女,这小心思倒是不少,只不知道是她自己这般有本事,还是有人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