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冷静下来,思考着自己能做的事。
那侍郎府女婿上辈子的罪证,他倒是很清楚,无奈那起码是十年后的事了。就算当中有“旧案”,以如今朝野形势的变化,只怕也做不得准,无法为他所用。他眼下能做的,就只有打听对方新的罪证,好寻机将其扳倒了。
不过,那侍郎府女婿目前还年轻,在六部里只是做个不起眼的小官,平日里有上司同僚盯着,未必有能耐做出什么大事来。他想要放开手脚贪赃枉法,恐怕也要等到外放地方为官之后了。到时天高皇帝远,只要他岳家还在朝中屹立不倒,他就能肆无忌惮地行事。
难不成要等上十来年,才能报了上辈子的仇?!
海礁越想越心焦,觉得自己等不到那时候了,还是先把仇人的岳父给解决了吧。正巧,那位侍郎大人刚刚安稳下来,便按捺不住想要搞事,惹得新君与许太后厌烦。不过那是不是后者对外编造的借口,他都能当真,就想办法收集那侍郎的罪证,为君上分忧吧!
他若再立一回功劳,说不定这仕途还能走得更顺一些。
海棠看着兄长似乎有些急躁的模样,便安抚他道:“哥哥,心急容易出差错,你冷静一点。如今敌在明,我们在暗,他不知道我们在盯着他,以为山海卫贪腐案的风声已经过去,他就能在暗中做手脚了。我们正好抓他一个现行,叫他无可辩驳。这回是他自个儿作死,不是新君排除异己,即便是孙派余党,也挑不出理儿来。新君正好可以铲除一个心怀叵测的逆臣,顺道将与他相关的其余官员,也贬的贬,革的革,从朝中清理出去!这是大势!不但合乎宫中心意,就算是朝武大臣,还有永平府、山海卫的官员们,也都会支持你的!”
海礁深吸了一口气:“小妹,你说得对。越是在这种时候,我越不能急!他的靠山都露了马脚,马上就要跳进自己挖的坑里了。等这靠山倒了台,他便是秋后的蚂蚱,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到时候我再对付他,便易如反掌,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他的注意力还是在那上辈子杀了他的贪官身上,海棠只能无奈地劝他:“哥哥,就算是侍郎府倒了台,你要对付仇人时,也要照足规矩做好,不能叫人挑出错出来。你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大好前程,又即将迎娶心上人,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又怎能为了他这种肖小,就冒葬送前程的风险呢?!”
海礁怔了怔,回过神来,心中倒是有几分后怕了,后背都冒出了汗:“小妹,多亏有你在。若我当真因为一时冲动,为了报仇就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叫人发现了,那我这辈子就真的赔进去了,实在不值当!”上辈子他虽然过得苦,但好歹也有了熬出头的希望,只是被仇人葬送了而已。这辈子他拥有了那么美好的人生,亲情、爱情、友情、学业、前程……所有的遗憾都被弥补了,他又怎能再让自己的人生葬送在仇人手中?!
那种人生来便是坏种,就算没了靠山,也不会停止做坏事的。他总有抓到对方把柄的一日,何必心急?何需心急?!
海礁再深吸几口气,觉得自己的脑子彻底冷静下来了,方才道:“这仇人既然早早就与孙家人有勾结,说不定他眼下就已经跟孙家人纠缠不清了,只是世人未曾留意罢了。我会想办法打听打听的。只要他真的做过不该做的事,等到他岳家倒台,我便告他一状,包管他跟着他岳家一道倒霉!孙派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与新君和许太后有仇。我就不信,新君和许太后知道他心里藏奸,还能放过他!”
到时候,朝中的大臣只会以为此人是受岳家牵连的,根本不会想到海礁头上去。
海棠见海礁不再冲动,心里也安心了许多。她想了想,才道:“我方才给金大哥写了一封信,他若是不在家,可能要明后天才会有回音。等他那边有回信来,我再问他宫里对那侍郎府的真实态度。若是宫里也嫌侍郎府不老实了,哥哥你收集到证据,只需要往上一送,后面的事就不必你再操心了。”
海礁点点头,随即又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会给小金写信?”金嘉树这回进京后,与他们兄妹的通信就停下来了。有事他会直接上门询问,不需要海棠再写信去告知。眼下快过年了,小妹海棠明知道金嘉树很可能会进宫,无缘无故写信给他做什么?
他又问:“你打发了谁去送信?”
海棠咳了一声:“就是你吩咐来帮家里跑腿的那几个少年。哥哥不是说过,他们嘴挺紧,我可以放心吩咐他们去办私事吗?”
海礁无言地看着小妹。他说的让那些少年去办的“私事”,其实是指小妹想要采买文房衣料之类的小物件,找熟悉京城的本地跑腿,比派家里的仆从强。他可没想过让他们给小妹和未来妹夫递情书呀!虽然他相信那些跑腿少年不会乱说话,可这种事叫外人知道了,总归是会让人满心不自在的……
海棠冲着哥哥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没在信里说什么,就是陆爷爷如今心情不大好,我通知金大哥一声,让金大哥找些事来分散陆爷爷的注意力,免得他老人家在家太过清闲,老爱胡思乱想什么的……”
海礁默了一默,心中暗叹一声,还是决定这回放过小妹:“陆爷爷还是在为陆家忧心吧?陆家那边只怕是真的救不得了。陆爷爷的亲儿孙还好,他那个堂兄是注定了死路一条。孙家的案子如今还在审理,尚且因为涉及到不少人事,进程缓慢,可陆家的案子却进展迅速,无人阻拦。他们先是依附孙家,得罪了朝中的忠臣良将;而后又为了自保,出卖孙派盟友,得罪了同党。如今他们是两头不讨好,无论是哪一派,都恨不得他们早日去死。若不是内阁有陶阁老力主只诛首恶,不牵连无辜,恐怕整个陆家都要栽进去。眼下看来,不曾犯事的妇孺与旁支,应该能有一条活路,运气好还能回乡耕读,运气不好,也不过是流放他乡罢了。”
陆栢年被流放后,过了三十多年的苦日子。陆家人抛弃了他,换取了三十多年的荣华富贵,如今也该去尝尝他所受过的苦了。那本就是因果循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