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坤这帮土司见风使舵是几百年来的老传统了。
给吴三桂等人带路,无非就是打着投效新朝,保全家业的算盘。
只可惜吴三桂永镇云南后,清廷又将贵州的事务托付给了他。
云贵完全变成了三桂子的封国。
这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云贵就这么大,土司保存家业了,吴三桂的地盘和蛋糕不就少了吗?
所以等李定国病死之后,吴三桂就开始对云贵地区的土司动手了。
到这个时候,安坤这帮土司迫不得已,悲愤交加之下,重新打起了反清复明的旗帜,在公元1664年聚众数万,和吴三桂正面对决。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定国都没了,安坤这帮人还想咋滴?
吴三桂是这帮土司能对付得了的吗?
最后安坤落下个抗清英雄的名头,成为了西南少数民族抗清的领军人物,在南明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可惜有人光彩夺目,有人就要负重前行。
安坤是洗白了,他带路的屎盆子孙国主就得全接了。
不过其实还好,孙国主的名声本来就臭。
吴三桂都有文人骚客编一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剧本,流传千古,为其洗白呢?
孙国主有什么?
除了云贵留下来的史料中,偶然夸一夸外,其余的就别说了。
浑身骚气十足的孙国主也不在乎安坤的屎盆子了,毕竟他的名声早就被搞臭了。
当然了,同行是冤家。
无论从那方面来说,孙可望都需要出手整治一下安坤这些带路党。
“麻学士,胡尚书,李定国此人狡诈无比!”
孙可望沉声道:“安坤这帮心向明室的土司,贵国可不能不防啊!”
“否则,大军决战之际,安坤等人倒戈一击,交水之战重演,这天下就危险了!”
“对!”麻勒吉心有余悸道:“这些土司,我大清不能不防!”
孙可望继续道:“麻学士,请你上报朝廷,安坤等人昔日对我毕恭毕敬!恨不得行吕布之事拜我为义父!”
“如此谄媚之人,所图之大,让人不寒而栗!”
“请洪经略和平西王多加小心,俗话说的好,咬人的狗不叫!安坤这些人不是一条条狗,而是一匹匹狼啊!狼在未露出獠牙之时,比狗还要温顺!可一旦给了他们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我大清危矣!天下危矣!”
话音未落,一封封书信交于麻勒吉等人。
信中所言,俱是安坤等人对孙可望的阿谀奉承。
其真情之流露,言语之肉麻,让人不忍直视!
“好啊!原来全都是这么无耻的一帮人!若是他们真的降了我大清,所谋必定不小!”
麻勒吉看着安坤等人的书信,拳头紧握。
孙可望闻言微微一笑,继续道:“两位特使,本王和贵国的议和之事,贵国在进兵西南之时,是不是大肆宣传?”
“没错,正是。”麻勒吉和胡兆龙有些不好意思道。
孙可望和咱大清还没谈妥呢,咱大清就已经开始大肆宣传,把人家架在火上烤了。
不过孙国主也没吃亏,他借着议和的名头在广东兴风作浪。
一步一步地让尚可喜陷入了被动,不能自拔。
没议和的名头,他能派驾前军给绿营发赏吗?
不发赏能联络绿营征粮征饷,七三分红吗?
不分红,能带着绿营兵进入广州附近,压制尚可喜和耿继茂的生存空间吗?
所以,孙国主和咱大清是半斤和八两,一个个都阴着呢。
谁也别说谁,就看谁能阴过谁。
“特使,幸亏我早有预料,不然得知我和贵国议和后,安坤这些奸贼势必不敢诈降,绝对会在贵州起兵对抗贵国的王师!”
孙可望又挥了挥手,又给麻勒吉和胡兆龙送上了一些书信和情报。
话说这孙国主的书信和情报一波又一波的,麻勒吉和胡兆龙都有些消化不了了。
“义王,是在假意和前明虚与委蛇?”
麻勒吉看着孙可望和永历朝廷之间交流的信件,眉头微皱。
“特使,莫不是还在怀疑孤的诚意?”孙可望不悦道。
“不敢,不敢!”麻勒吉和胡兆龙连忙告罪。
孙可望冷冷道:“麻学士,胡兆龙,本王对大清的终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若是再有怀疑,本王心寒啊!”
“义王误会了,义王对我大清的忠心,小使感动万分,岂敢怀疑?”
麻勒吉连忙道。
“好了!”孙可望沉声道:“这数月时间以来,孤一直再与永历朝廷和李定国虚与委蛇,多方周旋,其目的就是为了给我大清,探清楚他们的动向!”
“同时也能给这些前明余孽们造成一种我孙可望还是明臣的错觉,误导他们对局势的判断!”
“所以我才会在信中和他们说,我孙可望乃是诈降大清!”
“现在看来,李定国和永历朝廷已经是相信了我孙可望的话。”
“本王敢打赌!安坤等人在贵州,此时应该已经行了诈降之举!”
“李定国毒计的第二步已经完成!”
麻勒吉和胡兆龙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高义啊!安坤等人不识义王之计,如果他们按照李定国的命令诈降,我大清知其虚实,防范于未然,易如反掌!”
麻勒吉对着孙可望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
“麻学士言重了,李定国倒行逆施,抗拒天命,本王只是做了份内之事而已。”孙可望满脸真诚道。
“义王之功,震动天下,岂止是分内之事!”麻勒吉满脸正色道。
“知道就好,别到时候连个广州都不肯封,还要我亲自去打。”
孙可望腹诽不已。
“麻学士,我在前明面前虚与委蛇,卧薪尝胆,扶纲之事贵国知我心意就好,可不能大肆宣传,否则,李定国和永历朝廷知晓此事,势必会察觉自己受骗!”
“安坤等人也会迅速作乱,影响西南战事,对待安坤这些人,贵国应当先隐忍不发,做足了准备,再把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演戏要有九分真,不然孙可望挺愿意在广西,看着安坤这些土司和咱大清狗咬狗的。
“王爷妙计!小使待会立马上报朝廷!”麻勒吉拱手道。
看着满脸不疑的麻勒吉,孙可望郑重地点了点头。
咱大清的人不是傻子,可也具有时代的局限性。
他按照三国演义来勾勒李定国的敛兵聚谷之计,直接打中了咱大清的要害!
所以说读书要广泛,不能局限于某一类,不然很容易就把自己给带进了沟里去。
李定国就是吃了这个亏啊!
而现在咱大清也要吃读书少的亏了,不过也不能笑话人家。
一群茹毛饮血的人而已,能读懂三国演义就不错了!
咱大明的文化水平倒是高了,可就算是照着三国演义里面的做,也做不来啊!
当然了,光是利用咱大清读书少的局限性还不行,还得给他们来点后世的震撼!
“麻学生,胡尚书,行诈降之计,让安坤等人蛰伏于内部,还只是李定国的第二步,至于此后他还有毒辣的第三步,第四步和第五步!”
孙可望一副胸有成竹,自己在最高层的神情。
“还有第三、第四、第五步!”麻勒吉和胡兆龙眼皮子直跳。
“请义王明言!”
孙可望淡然一笑,缓缓道:“两位特使,现已是四月,再过段时间可就要入暑了,贵国的大军,长驱直入,不远千里的进入贵州,一路上人马疲惫,粮饷不继。”
“等到入暑之时,李定国率二十万大军从云南建瓴东下。”
“到那时,贵国王师,外有李定国的大军,内有安坤等内鬼,又正值酷暑,北方兵将不耐炎热,再加上粮道未稳,粮饷不继,你们说此战,李定国的胜算有几成,洪经略的胜算又有多大?”
“所以说李定国的第三步,就是掐准了时间,准备利用天气,来为自己再增加胜算!”
此言一出,麻勒吉等人冷汗直流。
孙可望说的没错,虽然咱大清的军队长驱直入,进入了贵州。
可粮道太长,米谷甚难,要是等入暑后,李定国展开决战,这胜算实在是渺茫啊!
孙可望闻言心中叹了一口气,别看未来三个月清军势大,其实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强弩之末,虚弱到了极点。
清军的后勤补给线在打下贵阳,逼近北盘江防线时,就已经延伸到了极限。
进军的三路兵马中,由于陕甘地区贫瘠不堪,又久经战乱,粮草不济,无法保障大军,吴三桂大军的后勤补给线是从中原收集粮草,入潼关,途径关中,再翻越秦岭进入汉中。
最后过汉中进入保宁,再逆嘉陵江而上,抵达重庆。
再征用民夫,走陆路进入云贵高原,经过遵义、息烽抵抗贵阳。
妈的,想当初曹老板以中原之粮,受限于补给线太长,在汉中和刘老板对耗都耗不过,最后只能退出了汉中。
清军的补给线直接干到了贵阳,这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人家都是千里运粮,十不存一。
咱大清这万里运粮的,实在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