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迪亚斯·肖尔一路上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毕竟上一次他的到来，韦恩用物理属性的战士技能“破胆怒吼”破解了他的暗影斗篷，这一下给了他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还在想象两人今天的碰撞会是何种画面。

但这位军情七处的首领，暴风城盗贼公会的领袖，世间罕有的大师级盗贼，处理过政变、完成过暗杀、处决过叛徒、击杀过兽人的超级强者，还是没能算到两人见面的时候旁边竟然会有一条巨型黑龙。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并不需要躲避，而是像一种幻象的身份，作为一名旁观者出现在了韦恩的战斗现场。

此时的黑龙已经奄奄一息进入濒死状态了，换做其他一般性的怪物，在这种状态下猎人就可以选择用陷阱将其捕获，从而获得更多的素材。

但作为关底BOSS的黑龙当然是没法抓的，人类也运用不了那种大到足够抓住它的陷阱。

场地上满是鲜血的痕迹，尽管不会被攻击到，但马迪亚斯·肖尔还是可以闻到龙血飞溅到地上，被灼热的空气与滚烫的大地蒸腾后而发出的腥臭味。

这是死亡的气息，也是勇气的印记。

没一会，伴着一声长吼，巨龙彻底倒下，韦恩拿出了细长的短刀开始剥取龙身上的素材。

“很抱歉大师，我正好玩到一半，为了不让你干等只能以这种方式拉你进来了。”

马迪亚斯：“我是不是可以将这理解为一种示威？”

韦恩手上没停，然后哈哈一笑：“如果这都能算示威的话，那我还有很多种比这更能起到威慑作用的方法。”

马迪亚斯：“这头龙…似乎比之前我的手下报告给我的更大…也更…”

韦恩不等他说完，直接点破：“也更像黑石山里的那头黑龙，对吧？”

马迪亚斯微微一笑，这时90秒钟过去，两人被传送到了猎人集会所，在这里，马迪亚斯才算正式进入了游戏，身上的衣物也换成了新手的那一套装备。

马迪亚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感受着周围的空气、微风以及肢体的触觉：“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肯定愿意多花些时间在你这里。”

“不过现实还等着我去守护，年轻人，看来你猜到了我今天要来？”

韦恩向他走了过来，两人在村子里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别担心，大师，这里的人都叫NPC，你可以将他们理解为和真人没太大区别的人偶，我相信科瑞恩肯定也和你说了，这里是交换情报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马迪亚斯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表现，这源自于他太过丰富的阅历。

那些亲眼见过诅咒之地黑暗之门打开后、无数原来想都无法想象的兽人像潮水一样从另一个世界拿着武器、瞪着血红的双眸、喊着可怖的吼声冲进艾泽拉斯的场面的人，多多少少都不会再觉得这個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无法理解的了。

哪怕再惊讶，也不会让他们觉得不合理。

韦恩将完成任务后集会所奖励的钱放进了行囊，继续说道：“是的，我知道你肯定会来，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急于找到瓦里安·乌瑞恩国王，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失踪的使节。”

马迪亚斯不知道韦恩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知道你利用了军情七处单线联系的盲点，唬住了科瑞恩，确实，作为一个低阶探员她知道的很有限，然而这一套对我却没有任何作用。”

“甚至可以说，我知道的事情远比摄政王都多。”

韦恩微微一笑：“我承认，大师，但你偏偏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马迪亚斯也笑了：“有意思，和你沟通真的很有趣。”

“所以，你是什么认识的泰里恩？”

韦恩表面云淡风轻，然而他刚才一直在用故弄玄虚的方式，不停地在话术上兜着圈子，却又反复表现出开门见山的架势。

此时他听到了泰里恩三个字，终于和穿越前的记忆结合在一起了。

当时的那个名叫“伏击”的任务，如果只是单纯的埋伏然后击杀目标，玩家是无论如何不会有太大印象的，毕竟这样的任务在魔兽世界里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但偏偏那个任务的前一步，就是这个名叫泰里恩的滑稽的侏儒让玩家去买一个新鲜的红苹果！

很多没用插件的人根本想不到，这个红苹果要在闪金镇北面的果园里，问一个名叫克拉拉的女孩购买，而她也正是死去的布雷登夫妇的邻居。

正是这一步让人意外的步骤，让无数玩家一边跑腿，一边在心里反复咒骂做这个任务的设计师。

“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在暴风要塞，而且你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验证了我的话的真实性。”

马迪亚斯觉得事情越发有趣了：“所以你不认识他，却偏偏还知道他在暴风要塞的花园里发现了什么？我对这非常感兴趣。”

韦恩耸耸肩：“不用怀疑，你的手下没有对我走漏任何风声，而我也有我的消息渠道。”

马迪亚斯当然不会怀疑他的手下，因为他的手下每天都在附近观察着网吧的一举一动，甚至哪一个客人来玩了多久，马迪亚斯都能在报告里看得一清二楚。

“说吧，虽然莪不赶时间，但如果能早点回去并且抽空睡上个一两小时的话，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对了，布雷登夫妇的那片林地和房子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的下一个情报真的能够帮我们找到国王陛下。”

韦恩笑了，这次是裂开嘴的笑：“大师，虽然我不想坐地起价，但一处并不大的果园拿来交换暴风城的国王，是不是也太…不等价了？”

马迪亚斯耐心极好，但并不是在所有话题上都那样，他没有收敛起微笑，但眼神却变得异常严肃，这种眼神与微笑搭配在一起，反而更显得瘆人：“你知不知道你在拿什么东西来谈条件？就单单刚才那一句话，暴风要塞里的有些人就可以给你安一个叛国罪的罪名，并怀疑你和那些绑架国王的人是一伙的。”

“年轻人，不要在不该玩火的地方玩火。”

韦恩同样保持着微笑，完全无视了马迪亚斯的警告：“你不妨先听我说完。”

接着，韦恩娓娓道来了几乎每一个联盟玩家都知道的、此时暴风王国正统派、也就是马迪亚斯这一派人的处境，但在眼前的这个世界里，这却是不为外人所知的高层斗争的内幕。

“自从石匠工会叛乱以来，暴风城就没有太平了，连带着你这位军情七处的首领也没有再消停过。”

“找出杀害王后的凶手，找出迪菲亚兄弟会的老巢、找出他们在贵族中的内应、现在又加上了找出国王在哪，以及找出是谁绑架了国王。”

“更让你头疼的是，你还想找出是什么，让果敢坚毅的摄政王殿下变得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其实你心里有答案，但你不明白，所以你还在找，想要找出那个人为什么做的原因。”

“总之你和你的同僚们这几年几乎天天都在寻找，寻找一个又一个谜题的答案。”

“苔丝·格雷迈恩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你想得到办法，你就会立刻采取行动，然而我前面所说的那些事情，你至今没有行动的原因就是，你越是找寻，就越是发现他们竟然是彼此关联在一起的，有着高度的因果关系。”

“作为一个情报大师，当无法完整地剖析整个情报链的时候，你不能盲目地去强行解开其中一环，因为那样会让整个链条断掉。”

马迪亚斯一边听着他说，一边在重温这一阵子他反复确认过几十遍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韦恩·米克基尔到底是谁？

他怎么就开了这样一间网吧，怎么就和暴风城里那些职业公会的头脑联系在了一起，怎么就知道了眼前这些他也知道的事情，甚至怎么就能和自己这个纵横半生的盗贼打成了平手。

然而他实在是太忙了，就像韦恩说的，他一边要在伯瓦尔无法给他更多支持、甚至有时候还会牵制他行动的情况下顶住贵族议会的压力，一边在无数份探员提交的报告中和领导层的同僚们抽丝剥茧，寻找国王的下落。

好在韦恩身上的这些谜题并不在上面那个循环之中，在确定这间网吧是友非敌的情况下，他将小泰斯庇护在了他的身边，同时也等于安插了一个贴身的探员在网吧里。

然而眼下和韦恩聊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这个谜一样的小伙更加令他捉摸不透了。

就像是两个人在下棋一样，自己每走一步都提前想到五六步开外，而对手却已经猜到了自己想出来的这五六步。

马迪亚斯：“你说的没错，但这也代表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信息，泰里恩在花园发现的内奸就是很重要的一环。”

韦恩摇摇头：“那个人虽然必须除掉，但他并不知道老国王在哪，他只是一个帮他的主子向迪菲亚兄弟会通风报信的马仔罢了。”

马迪亚斯立刻发问：“那他的主子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韦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话锋一转，问道：“大师，你见过卡德加吗？”

马迪亚斯：“何止见过，我们曾经一同并肩作战过。”

韦恩：“那你一定知道他变老的原因咯？”

马迪亚斯点点头：“麦迪文的法术诅咒了他…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韦恩：“那你知不知道温德索尔元帅在那个时间法术里看到了什么？”

正觉得韦恩在反复兜圈子的马迪亚斯，听到这句话时脑中瞬间“嗡”的一声，皱起了眉头的他只觉得自己的每根头发仿佛都要立起来了一样：“这就是你刚才给我看那头黑龙的原因？！”

韦恩点了下头：“他在时间法术中看到了自己最终会死在黑龙的爪下，正因如此，他从那天起就一直在潜心寻找黑龙的线索。”

马迪亚斯知道韦恩在指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的背后…是黑龙在出手帮助？”

韦恩哈哈一笑：“大师，还是让我们先谈谈条件吧，我的网吧太小了，想扩大面积，地方我都选好了，我提供信息，你负责出面，我帮你找回国王，并且连根拔掉那个循环上的所有对手，而我，只是要那么一小块地罢了。”

马迪亚斯也笑了，却是那种发现不仅自己的身体进入了韦恩的虚拟空间，自己的思绪也进了韦恩的套路里的自嘲的笑：

“你可以说说看，只要不是把暴风要塞和光明大教堂给你，其他的我都可以试着考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