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三零章 何氏璧下的暗涌(长章)(1 / 1)千里送瓜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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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江河医院第三急救站。

病房似乎被重新消毒了一次,周围都是浓重的消毒液味。

全息电视上播的新闻,声音非常微弱,但却为这宁静的病房添加了半分生气。

李钟泽走到洗手池旁,很仔细地用消毒液擦着双手,各个医学规范步骤做得完美充足,前前后后洁净了近差不多一分钟。

纯白的龙纹汉服上,一滴灰尘都没有,甚至比那病房的床单,还要白出一个度来。

他缓缓从果篮上拿了一個苹果,抛了一下,然后又重复了一次清洗动作。

苹果被洗得几乎要脱皮。

之后,他稳稳坐回到司徒隔壁,很自然地用小刀削着苹果。

苹果皮坠地,他切了一小块,用刀尖刺着递了过去。

“多谢,多谢泽先生。”司徒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双手接过,吃得非常干脆有礼。

领导的随意,领导的细心,永远不代表下属可以打蛇随棍上。司徒小胡子,深谙此道。

李钟泽自己也切了一块放到口中,细细地咀嚼着。

“八成的投票,全要宁家将【何氏璧】交出来?泽先生,是你的手段吗?”司徒问道。

“不是。”李钟泽顿了顿,“我基本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司徒一惊,问道:“这……这就还了几年前我们的大人情?林永年那只老狐狸,现在这么好骗?要不要介绍老人痴呆的医生?”

“不。”李钟泽说道,“他当然用鼻子都嗅得出来,绝不是我的功劳。他求助的意思,其实是想我保密。”

“保密?”

“【菩提的碎片】的事,他不想传出去。”李钟泽笑了笑,说道:“意思是指你,你不要乱说话。”

司徒摆了摆手,跟着笑道:“老板们的问题,什么时候轮得到我插嘴。”

他想了一下,他严肃地问道:“泽先生您的意思呢?这件事,要……要广传么?”

李钟泽果断地摇头:

“当然不要,如果这消息传出去了……或者有人就会改变他们的计划,【何氏璧】,很可能就回不到九龙城了。”

司徒很仔细地想了十几秒,突然觉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少,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怎么回话。

“怎么了?听不懂?”李钟泽问道。

司徒点了点头。

李钟泽又切了一块苹果过去,缓缓说道:

“八成,八成的票,全投【何氏壁】归九龙,这其实说明了什么?”

“这……这是老板们的共同意向?”小胡子问道。

“这是一句说起来不可能有错的废话,但真正的现象,却没说出来。”李钟泽说道。

司徒皱眉,表情全是疑惑,猜道:

“八成,一边倒的局面……意思是,除了我们和林家之外,还有别人在背后做工作?”

李钟泽满意地点了点头:

“能想得到这一层,不枉我把最重要的‘镇北军’一脉交给你。”他顿了顿,“但可惜,这是不对的。”

“这……”司徒说不出话了。

“一边倒八成的局面,并不能百分之一百证明,背后有别人在做工作,这极有可能真的是大家的意思。”李钟泽脸色一变,“但是,这却能百分之一百说明,宁家的人……没有在背后做工作。”

司徒瞳孔一缩,小胡子一动:

“您的意思是……”

“没错。”李钟泽笑道,“宁永孝自己,不想要【何氏璧】这个烫手山芋了。”

“或者说,宁家,不想明面上拥有【何氏璧】了。”司徒小胡子立马接口道。

他从文件里抽出一张说明出来,说道:

“天物,何氏璧,特性是【画地为牢】,区域范围内己方人员,战意,气息获得一定的增幅。当前技术手段,可控范围是半径两公里。”他放下纸张,“这种东西,别说是公司,就算那些手里有些人的组织,都得拼了命去抢。”

李钟泽想了想之后,又切了一块苹果过去,点头说道:

“对,你这个可能性,更大一点。不过宁永孝那人……也很跳脱的,猜行动还猜得到,猜动机,那就有点像盲人摸象了。”

“那我们呢?”小胡子很热切地坐前了一点,拉动了插在身上的数条针管,“我们怎么做?”

李钟泽点了点头,说道:“对,当前我们,有一个重要性为SSS级的任务。”

“是什么?”

“任务就是,尽快,养好你的身体。”李钟泽抬头,“大荒的‘镇北军’,少不了你”

司徒小胡子愕然。

李钟泽站了起来,将最后一块苹果喂到小胡子口中,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受伤了要受什么医疗手段,你就能享受什么医疗手段。我能三天恢复的伤,以你的底子,就不应该超过两天。”

“我……”

“尽快恢复好身体。”李钟泽转身,“这是军令。”

……

九龙城,王礁区。

深红色红酸枝木,用卯榫的一块一块卡起来的大木屋。

清心的檀香,从微微掀开的缝隙中飘了出来。

凉风习习,周遭的竹林随风摆动,如诗如画。

义兴堂。

竹林中缓缓走出一个高瘦的骷髅头,丧钟,手里捧着一大煲滋补的中药,当归,人参……十全大补。

少年杨艮,插着裤兜跟在后面:

“他怎么样了?”

丧钟冷冷答道:

“快到了,自己去看。”

丧钟缓缓推开木屋的小门,映入眼帘的狂草屏风从‘静’换成了‘不动如山’四个大字。

两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太子基已经坐在红木书桌前奋笔工作了。

“基哥……”丧钟开口,语速有点凝仄。

太子基眼皮稍抬,哦了一声后,用眼神示意他将东西放在一旁。

“你……不多休息一下?”丧钟问候人的时候,只有词语和语速里有关心的意思,语气是完全冰冷的,如果不认识他,很大可能会觉得他是在讽刺。

“休息什么?”太子基问道,“医生说啥问题没有,就他妈一时气岔了而已。”

说得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就好像近江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少年杨艮的心神,被他这一句话语气里的轻松震得呆住了。

他听过时间是良药,但没听说过时间是特效药。

那台悲情落幕的大戏,才过了几天而已,眼前这男人,已经恢复如常了。

杨艮自小就是心思敏感细腻之人,他人的痛感,怒感,悲痛感,他都能很容易切身体会。

几年的筹谋,一朝散尽,这对于一个普通旁观者来说,是极难体会的。寻常人打牌输两局,吵架吃亏两句嘴,都极容易气得肝疼。更何况是对于真正在谋大事的人?

对于那些心怀大志之人,失败,或者说是一无所获的溃败,是真的可以气死人的。而且,越有本事,极有可能就越被这种溃败反噬。这事情,跟投入的心力成正比,却未必真有气量有关。

在远古历史上,就有一位惊才艳艳的周姓少年将军,硬生生地被那位被称作卧龙的神人给气死了。这是讲了几千几万年的历史趣谈,又有多少人能真正体会那种心境?

丧钟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回什么话,只口吐了几个字:

“真是吓死我了……”

太子基笑了笑,说道:

“九龙城的丧钟,也会怕么?”他转过头去问杨艮:“你呢?你吓到了么?”

少年倔强,歪过头去,硬是不肯接话。

太子基看向窗外,口中喃喃道:

“选择了跟天斗,输就再正常不过了。还能一时想不开岔气,挺好的,挺好的……”

“好在哪?”杨艮问道。

太子基转过脸来,脸上一丝戾气闪过:

“好在……证明了,我还是一个,人。”

众人沉默,木屋里只剩下潺潺的溪水流动声。

丧钟自觉地走到一旁,很仔细地装了一碗大补药,递了过去。

太子基看了药一眼,问道:

“自己煲的?”

丧钟点了点头,指了杨艮一下:

“这家伙帮忙看的火候。”

太子基眼神一凌,脸色沉了一下:

“不喝。”

“……”

太子基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把药接了过去,一干而尽:

“丧钟你就不必说了,就算是你小子……”他指着杨艮,“现在身上都压着极重的事,不要再浪费时间做那么无聊的事。”

两个人没有说话。

太子基接着说道:

“近江一役,确实是筹备多年,然后功亏一篑。”他顿了顿,“但你们都知道的,这只是我顺手做的一件事罢了。有没有,成不成,都不影响我最终要做的那件事。”

“就算我死了,那件事,都要做成!懂么?”

两人点头。

“说话。”太子基的声音很细很温润,却有一股难以抵抗的威力。

“明白。”

太子基看了两人一眼,将轮椅拉开半分,从桌椅下拿出了几份文件,啪一下丢了一份过去:

“刚收到的,这是宁家的意思。”

丧钟很自然地拿了起来翻开看,杨艮在一旁瞅着。

太子基又将一份啪一下丢过去:

“这是李家的意思。”

丧钟翻开,表情没有变化。杨艮跟了义兴堂的事情好一阵子,许多事已经能逐渐看懂了,此时脸色一变。

第三份文件,啪一下又丢过去:“这是林永年,那只老狐狸的意思。”

“【何氏璧】,军用天物,要送回九龙城……”丧钟喃喃道,“动静这么大,也可以理解……”

太子基点着桌面说道:

“各怀鬼胎,一个比一个吃人不吐骨。”

丧钟放下文件,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做?”

太子基冷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带了三分不忿,七分轻视:

“能怎么办?每个老板虽手段不同,意思都一样,我们通通照办。”他顿了顿,“行动准则就一个,让老板们满意,但是义兴堂,要全程置身事外。”

“明白。”丧钟说道。

“补药带走,滚吧。”太子基挥了挥手。

“基哥。”丧钟走近了两步,问道:“还有一件事,关于近江那次的。”

太子基神情动了动,却没有抬头,一直在全息电脑上打字:

“说。”

“凤七和洪老鬼那里,线索是全断的,一点东西都查不出来。”丧钟顿了顿,“但他们那个时机,那个手段,打得这么准,要说没有事前通讯,没有中间人撮合,我是不信的。现在……还要投入去查么?”

太子基想了想,说道:

“这事,暂停了。事情太多,不要下过重的本。”

杨艮瞳孔一缩,这个回答完全超出了他的一切预设。

“为什么?”丧钟问道。

“凤七和洪老鬼,认了我这口气,就够了,我迟早找他们算账。”太子基沉吟了片刻,“至于背后有没有人,莪觉得从成本上来考虑,那个答案很可能意义不大。”

丧钟没有说话。

杨艮立马抢了一句:“我不明白。”

太子基抬头,缓缓说道:

“有那种手段的人,查起来百分之一百花极大的成本。而结果,我认为无非就只有两种,无论哪一种,都让这件事的答案除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以外,毫无意义。”

“哪两种?”

“一,这是惹不起的人,不查还好,查到了,说不定立马就得撕破脸皮。”太子基顿了顿,说道:“义兴堂现在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应付多一个高阶的对手了。”

杨艮听得发愣。

太子基继续低头打字,口中喃喃道:

“第二,这人我们惹得起,打得过,但有我们不知道手段。但……这种情况,以我们的最终目标来衡量的话,我有一种直觉,在现阶段,我们和这人,并不是敌人。”

杨艮听到这里已经背脊发麻了。

对一个潜在的搞砸了自己筹备多年成果的敌人,太子基以近乎绝对理智的角度去分析其存在的意义。再大的恨意,再委屈难受的情绪,都被抛诸脑后,一切,都以目标为导向。用成本,去衡量收益。

冰冷,无情。

这种可怕的思维,常人即使看得懂,看得明白,都没有办法真切地区感受这背后蕴藏的精神力量。

杨艮此时此刻才学懂了,什么,才叫做心狠手辣。

这个词,或许不是用来对他人的,而是用来割自己内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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