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鸦大街，左穿右插的地下隧道尽头，是一间只用残破的木板隔着的小店。

隆正桐背着一个大麻包袋，轻轻推开木门板。

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导管，一如既往让人难以忍受的刺激气味。

隆正桐将大麻包袋咣当一下丢到地上，拍了拍手：

“陈鸢，出来，货到了。”

噼里啪啦几声。

废纸堆里坐起了一个白色头发的药剂师，一大堆试管顺着丢了下来。他双眼迷离，如梦游一般四处张望。

隆正桐瞅了他一眼，啧了一声，走前了两步，手呈拈花状，一下弹到药剂师的额头上。

金光一现，只听得当一下。

陈鸢先是感觉五雷轰顶，接着眼冒金星，然后脑浆中残存的迷幻药似被一瞬间清空。

他盯着隆正桐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麻包袋。

哦了一声之后，拖着袋子直直走进了内室。

乒乒乓乓作响，各种检测仪器的声音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得陈鸢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身体健康，但有很高的【吐真剂】抗性。”

隆正桐微微皱眉：

这家伙还做过抗吐真训练？身上有抗体……

他走前去，看了昏迷的小百虫一眼，抬头问道：

“有多健康？”

“健康倒是很健康的，别看有点瘦，壮得像牛一样。”陈鸢一边说，一边戴手套。

“你这里的药，在他现在这种抗性的情况下，能到什么程度？”

“往高的打的话，极限应该大概能问三条问题。”陈鸢说道。

“好，够了，打吧，有多重打多重。”隆正桐顿了顿，“不能留一点自主意识。”

“行。”

陈鸢脸色仔细，推动针管的手指稳得一点颤动都没有，气泡被从绿色的液体中挤出，嗞一声有一注水花。

一针，两针，三针，四针，五针。

小百虫双目瞪大，样子有神却无魂。

“好了。”陈鸢摘下手套，瘫坐到一旁：“这种状态下，六岁偷看别人冲凉的经历都得说出来，搞吧，三条没有问题，不过最好简单点。”

隆正桐点了点头，走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的小百虫身边，按着他的肩膀，问道：

“今晚你卖给我的，是什么货？”

小白虫呼吸慢慢加速，然后突然暂停，开口道：

“九龙城治安总局局长，李文斌的头发。”

瘫坐着的陈鸢嘴角微抽，细声喃喃道：

“买那個李大光头的头发……桐哥你什么癖好……”

隆正桐没有理会，又按了一下小白虫的肩膀，接着问道：

“一到一百，你觉得货的真实性大概是多少？”

小白虫急促呼吸，身体有些抖，然后又暂停了：

“九十五。”

九十五，很高了……这家伙没有耍滑头。

“给我讲一下货源。”最后一个问题。

小白虫吐出了点白沫，身体里的吐真迹抗性在不断反抗。

隆正桐瞅了陈鸢一眼。

“别管他。”陈鸢挥挥手说道，“最后一道是有点抗性大的，等下就好了。”

大概三十秒。

“九龙治安管理局，内部专用的私人手工理发师，用狂热粉丝的借口，高价买回来的，提供了全程视频验证。”

隆正桐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一松开小白虫的肩膀，他就在抗性与药剂的共同作用下，重新陷入了昏迷。

“找个稍微安全地方把他丢出去，药剂的钱赊账。”

“喂，你……又赊账……！”

隆正桐没回头地走出了木屋。

……

模糊的明珠江景。

滨河公园的长椅上，小白虫缓缓醒来。

这里虽然是治安较好的区域，但偶尔睡了一个小混混，也并不会有人在意。

“妈的，【痴心情长剑】是么！黑吃黑！别让老子再见到……”

【叮】

【以太账户已到账：一百万】

小白虫双眼一亮，然后笑逐颜开：

“可以可以，不管干了啥，老板大气！”

……

近江，治安第五街治安管理支局。

嘭，嘭，嘭……

连续不断的拳头撞击电话簿的声音。

被倒吊着的年轻人被打得不省人事，浓稠的血浆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

“你老母啊！”支局队长重重又是一棍，“上头要抓几个充数我有什么办法？乖乖地你让你那个老娘在我们这里关几天我不就放出去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在我们这闹还不够，还够胆闹到中环那边？！”

“李局长……李局长……李局长说了，会……会放我阿娘的……你们……你们……”

这个残存着半点意识的大学生，冯志邦，口中一直都只有已经三天没按时吃药的老母亲。

“他妈的！”

支局队长又是极重的一棍，吊着的人都晃了起来，让那灯影一摆又一摆。

“我没收到这样的命令！”支局队长凑近了些，“我只知道，因为你到中环闹的事，公关部的MAY姐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二十分钟！”

“我娘……要按时吃药……”他口中喃喃道。

支局队长喘着粗气，打人都打到累脱水了，身体弱得像鸡一样。

他看了年轻人一眼，举起警棍指着他，说道：

“上头的意思很简单，让你永远不能再出现在中环。”队长竟然叹了一口气，“你和我都有两个选择。”

“我娘……要按时吃药……”

“一，乖乖回家，过两天我就把你老妈放回去，什么事都没有，你好好回大学院念你的书。”队长顿了顿，“二，我今晚就让你们两母子彻底消失。”

“我娘……要按时回家……吃药……”

支局队长青筋暴现，满脸通红：

“不惜好歹！那就是选二了是吧！”

他猛地举起铁棍！

“队长！”

审讯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一个平头的治安官闯了进来。

“什么事！”队长怒目而视。

那平头治安官看了被吊着的年轻人一眼，神色微动，走到队长身边，细声说道：

“他老娘……”

审讯室里安静了，只剩下冯志邦被倒吊着左右摇晃的咯吱声。

“唉，真麻烦……”支队队长挥了挥手，说道：“放他下来吧。”

啪！

冯志邦直接被摔在了地上，双目迷蒙，被干血粘紧。

队长叹了一口气：“回家吧，别再去中环了，那边的AI锁定你是一个死人了，懂么？”

……

雨夜，滴打在窗外的大棚上。

夜风呜呜作响，像是奏着哀乐。

冯志邦抱着那个AI焚烧场刚送过来的骨灰盅，没有一丝表情。

电脑屏幕的蓝光打到他的脸上，如一个已经没有了生机的活死人。

清宁大学院的历届同学通讯录信息，在不断翻动。

从外看不出来，牙齿却咬得舌头鲜血直流，从嘴角留了下来：

“治安管理局，李文斌……李文斌……李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