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东添一边唰着羊肉，一边抬头盯着那纷乱的红点。

“兵分三路，那么短的时间调度得这么好，看来治安局终于有一位有脑子的一把手了。”

他把羊肉吹凉，蘸着芝麻酱加韭菜花吞了下去。

“洪爷，‘白刃人’准备好了。”

阿鹏风尘仆仆地推开门。

这个年轻人脸色很好，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样子：

“我们怎么打？要抢东西吗？”

洪东添摇头，问道：

“那相片发下去了没有?”

“发了。”阿鹏点头。

“东西不抢，目标只有一个。”洪东添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辣酒哈了一口气：“截杀陆小溪！”

“明白。”阿鹏答得声音不大。

洪东添猛然抬头，眉头一皱，问道：

“你什么意思？”

阿鹏立即被问懵了，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洪爷……什么……什么意思？”

“你的语气，好像很失望？”洪东添问道。

“我……”阿鹏想了想，决定有话直说：“洪爷，就……不就一個小丫头吗？”

洪东添一下子站起来，扯着阿鹏的衣领，他眼角习惯性地抽动，青筋若隐若现：

“你若是这个心态，你今天就不要出门！”

“我……”阿鹏整个人僵住，完全不敢说话。

“一个小丫头？这是维也纳爱乐乐团！这个团的名字，在北部流星城，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洪东添说道，“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九龙城的制约压着，最稳妥的方法，是我出手，懂么？！”

阿鹏不敢再有一丝轻视。

他完全能读懂洪东添脸上的表情，那是面对极其强劲的对手才会展示出来的凶恶。之前见过几次碰到的对手，都棘手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明……明白……”

洪东添松开了扯着阿鹏的衣领，轻轻一推，又坐了下去，目光重新投到眼前的地图上。

室内只有大气的喘息和火锅底料的咕噜声。

“洪爷，那我们怎么打？三条路，白刃人分开么？”

当阿鹏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是百分之一百的专注状态了。

洪东添的目光没有转移，口中喃喃道：

“不用，我应该知道【何氏璧】在哪条线了。”

阿鹏微微一动，顺着洪爷的目光看了过去。

什么都看不出来。

“洪爷，是哪一条？”

洪东添举起粗壮的手指，指向西北边：

“从近江起，绕内环路各帮会地盘的那条线。”

“为什么？”阿鹏不解。

洪东添站了起来，说道：

“兵分三路，三条路线各有不同的优劣势，布置的配置都一致，看起来虽然一模一样，实际却有一个点骗不得人。”

阿鹏认真地听着。

“击溃率，或者说，它的反向，战死率。”

“从实时传输过来的信息来看，三条线遭受的攻击大致差不多，但只有那条绕近江的，死的治安官最多，我粗略统计了一下，战死率显著地高了二十个百分点。相对的，另外两条路线则高出了二十个百分点的击溃率。”洪东添顿了顿，“简单点来说，绕近江的这帮治安官，出于什么特殊原因。显著的，更加拼命。”

“这……”

洪东添笑了笑，像一只狡诈的棕熊：

“人心，难作假。”

“那我们，直接截那边？”阿鹏问道。

“对。”

阿鹏有一些迟疑，又没有说话。

洪东添转过头来，瞅了他一眼：

“又来了是吧。”他顿了顿，“某种程度上，乐团的那帮人，都是你想象不到鬼才，我想得到的，陆小溪一定想得到。”

“明……明白！”

“慢着！”

阿鹏闻声回头，一道枯茶色的暗光打在他的脸上，室内的环境突的变得非常诡异，空气中似乎蔓延着炙热的流动。

只见洪东添高举右手。

身后模模糊糊现出九道旗帜。

阿鹏彻底愣住了，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洪东添的内息异象，但开到这个层级的，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一支青绿色的幡旗缓缓摇动。

洪东添高举的右手，慢慢往下拉，一把泛着雾色的青柄银身大刀，凭空具现。这把大刀的锋利程度，仿佛能割断空气，一举一动间，光华闪烁，映射出致命的锐气。

“这个程度，够了……”洪东添喃喃道。

具现型内息异象，【九宝幡】。

洪东添刀口向下，反握刀柄，往阿鹏身边一抛：

“传令下去，白刃人先上，发现陆小溪踪迹，在保证自身安全情况下，以消耗为目的尝试击杀。你，半小时后再去。”他顿了顿，”拿着这刀，陆小溪，一定跑不掉……”

……

从清晨起，这边的吵杂就没有停过。

那些本来在远处城外的噪音，越来越近。

现在，那些呼天抢地的求救声，已经在耳边了。

冯志邦喝下了最后一口白粥，用筷子刮干净了剩下的几根榨菜和酥肉，不紧不慢地将碗筷收拾后。

窗外那如战地般的狂嚎，似乎他都听不到。

对着镜子，他将已经皱了的止血贴撕了下来，重新贴了一块新的。

他在房间左右踱步。

时不时瞄一眼，电脑屏上那疯狂运作的程序，一片碧蓝，密密麻麻的字符串。

【攻克完毕】

【已通过近江管理支局网络漏洞，攻入九龙城治安总局局域网。】

清宁大学院的大二，电子信息科全优奖学金获得者，冯志邦。

屏幕上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麻木地坐了下来，点了一下，点了两下，输入了一个名字，又点了一下。

看着荧幕中弹出来的信息，他的脸上有一种带着永别感的释怀。

“李文斌，李文斌，李文斌……”

他一边喃喃着，一边将老母亲的骨灰盅恭敬地放到地上，然后深深地跪地叩了一个响得惊人的头。

他背着一个背包，临行前扫视了这个住了近二十年的老房子一眼，轻轻地关上了门。

……

“阿邦，外面乱成这样，你出去干什么？”

“哦，我娘每个月今日都想喝茶的，我去买茶叶。”

“……”邻居的大叔顿了顿，“阿邦，冯大娘的事，节哀啊……你还年轻，清宁大学院的学生，你还有还有未来呢……”

“您别担心，我就出去买个茶叶，等下就回来。”

“你……唉……”

……

冯志邦走下楼梯，抬头。

天空灰蒙蒙的。

“我……还有未来吗？在这里，谁有未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