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三十六章 长楼听戏(1 / 1)千里送瓜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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犄角岛前沿,一座飞盏碧瓦的长楼矗立在一个平静的大湖中。

枝叶颤动,缓缓飘落。

两只在互相喂食的野鹤抬起头来,翅膀一扇,交缠地在水面上平飞。

远处的炮火轰连,传到这里,已经成为了只能稍微激起湖水荡漾的低鸣。

景色平静,如诗如画。

犄角岛内的静盈湖直连大海,途中五步一营,十步一哨,防守相当严密。

一架穿越了火海的副宝船,从头到尾都布满了炮灰,稳稳地在水路前行,为首的海员手上,举着旦爷的贴身腰牌,以至一路畅通无阻。

船的两侧,幕帘全部降了下来,无人能看得出里面载了什么人。

……

长楼内。

两边点着怡人的檀香,细风吹过,让那吊在窗边的紫金铃细细作响,纸窗上的纹路极新,中央的茶桌,一尘不染。

一砖一瓦,一桌一椅,一草一木,皆显主人的清雅与品味。

任他岛外如何炮火飘零,岛中央的帅府,平静依旧。

床上的中年人有两撇灰白色的胡须,脸上是饱经风霜的沟壑,九月天,天气只能说是清凉,盖着棉被的却远超了这个季节应有厚度。

中年人轻咳一声,坐了起来:

“延亭,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进来的年轻人双目有神,身上披着重甲,头顶却顶着道观:

“旦爷,前线来报,西北角口外,三十只战船在许心素的防线后冲了过来,我们沿线守营的将领,立即就压出去了,战线现在已经来到了登岛的边沿。”

“不是说了让他们按兵不……”李旦神情一变,“三十艘……能有这种实力,也愿意听我的号令来救犄角岛的,只有……”

张延亭拱手,抬头说道:

“对,陈芝龙来了。”

“来了?在外面吗?”

“不,据前线的情报,一艘副宝船穿过了防线,已经拿着您的令牌过了几個关口,进入静盈湖了。”

“进……进来了?”李旦的神色有些茫然,盯着纸窗外的目光里飘着一丝哀神。

“旦爷……”戴道观的少年将领走前了两步,轻声提了一句。

“嗯。”李旦回过神来,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准备吧,记得前营的防线也要管好。”

“是。”

张延亭转身往门外走去。

“延亭。”

“嗯?”

“只有你一个?”

“延亭,延竹,延林,我们三兄弟都在。”张延亭答道

李旦看着窗外,思考了片刻:

“我一身的本领,都传给你们了。若都在的话,把握就够大了,怕是全盛时期的我,都未必是你们的对手。”

他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张延亭说。

“义父,我们……”

李旦摆了摆手,按着额头:“我再衡量衡量吧,你该去做什么就做什么。”他顿了顿,“芝龙来了,你就叫他进来吧。”

“是。”

……

副宝船停靠在长楼的码头上。

隆正桐和陈芝彪,一前一后从船上走了下来。连上驾船的船员,这穿过火海的宝船,空荡荡的只有四个人。

“两位,旦爷身子弱,大夫说,见不得武器的寒光煞气,影响病情。”

隆正桐和陈芝彪的脸上都目无表情,脚步没有动。

在南海,能让人卸甲卸械此等侮辱事的,除了海将军李旦,别无第二位。

“放肆!”从后走过来的张延亭气势汹汹,一掌将那兵士扇倒在地,“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不知道两位是旦爷的什么人?!”

张延亭一脚踩在兵士胸前,口中喃喃道:

“这规矩是对别人的!就算这寒气真的影响旦爷病情,旦爷也不可能让芝龙和芝彪卸械的,懂么!”

“是,是……”

一道内劲顺着左脚传到兵士胸口,脚掌没有抬起,那道劲力就将脚底下的兵士踩得口吐浓血。

啪。

一把圆月关刀放在托盘上。

同一时间,陈芝彪单手一托,将张延亭的脚提起。

“义父病情要紧,规矩我们是肯定要守的。”隆正桐说完,使了一个眼色。

陈芝彪立时就将背上的断魂刀放在托盘上。

张延亭放下右脚,拱了拱手:

“多谢龙哥。”

“带路吧,时间紧急。”

……

檀香四飘,屏风隔住了窗外那仅剩半分的震荡。

“阿龙,阿彪,你们过来。”

李旦脸色比先前更加憔悴,颤抖的手不断摆动。

隆正桐微微一动,走了上去,陈芝彪也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坐到木床前的两张椅子上。

“难得……难得……难得你们肯来啊。”李旦说道。

“言重了,南海诸帮,都以旦爷你为首。”隆正桐说道,“听命就来,是我们该做的。”

“义父,我们之间,不说这些。”陈芝彪补充了一句,“这几个月,温阁老对义父的病情都甚是关心啊。”

李旦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

“难得你们还肯念这半分旧情……”他顿了顿,说道:“承蒙温阁老指路南海,我李旦一生才算是有一番作为,只是现在……我怕是要辜负阁老的厚托了……”

“义父,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南海诸帮,福州沿岸数千万百姓,都需要你来安定呢。有什么病,我们治,洛神医不行,我们就进宫,找陈太医!总之……”陈芝彪讲得激动,人坐前了几分。

轰隆隆,轰隆隆……

远处的炮火似是激烈了几分,西北方向的震动越来越清晰

“病有得治,命却无法改。”李旦指了指外面,口中不断咳嗽,“你看,我还没走呢,外面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义父……”陈芝彪说道。

李旦止住了陈芝彪的话,说道:

“请你们来,目的你们也猜得到了。”

两人静默,没有回话。

“我若去了,我那十岁的小儿子,该如何自处啊?”李旦咳嗽了两声,问道。

“义父,公子一句话,多远我们都听令。”陈芝彪答得毫不犹豫。

“唉……”李旦叹了一口气,“远水,终是救不了近火的,强敌环伺,人心波诡,我这小儿子还得托付到你们手上。”

陈芝彪一愣,也没回话。

“五年前我的提议,你们说考虑,考虑得怎么样啊?”李旦问道。

“五……五年前?”陈芝彪皱了皱眉,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提议?”

坐在前侧的隆正桐身子微微一动,微笑道:

“旦爷你犄角岛的招募,海芝帮当然记得。”

陈芝彪瞳孔一缩。

李旦微微一笑,答道:“所以阿龙你,考虑得怎么样呢?我这北营一万人,五十只战船,全归你,再加上你原来能在大磡岛的调度,我走之后,在南海论兵力之最,你起码前三了。”

隆正桐很随意地将李旦身旁的茶倒了一杯,自己喝了一口:

“要调度你这一万人,是不是莪们人要在犄角岛?”

李旦眼角纹路渐起,笑道:

“这是当然了,与你们不同,犄角岛里的是正规的兵马,算是半持朝廷金令的,军纪严明,为将的,怎么能不在长住岛上?”

“义父,这……”陈芝彪哑口失言。

隆正桐喝了一口茶,没说话。

“如何,阿龙?”李旦伸出右手。

隆正桐将茶杯放在李旦床前的小桌上,毫无理由地来了一句:

“这【闾山道法】的手段,还真是惊人啊,一点气息都嗅不出来……”

李旦眉头一动,脸色突然一沉。

“义父。”

隆正桐靠前了身子,脸上是修罗一样的诡笑:

“这房外八十五个快刀手,该不是来听戏的吧?”

“你……”

轰。

飞禽四散。

杀机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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