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连天，轰鸣不止。焦灰在海水上漂浮，刺鼻至极。

“将军死了！！”

“李旦将军死了！许心素杀了将军！”

“许心素杀了将军！”

“这……如何可能？！！”

“岛内中央帅府，确实失联了……”

“这……”

“将军死了，许心素杀了将军！”

犄角岛东南西北，四处营口，此刻全弥漫着一股焦躁诡异的氛围。

……

静盈湖，链接江口处。

一架看起来无人驾驶的副船，船底下冒着幽幽的蓝光，像弓箭一样在水面上疾驰而去，身后是被越拉越远的追击海船。

漫天的飞箭和火炮，像是不要钱一样砸在副船身后，无奈这幽蓝色的引擎动力实在是过于惊人，再大的动静，此刻都只能擦肩而过。

【晶石核心动力】

两人坐在昏暗的船舱内，手紧紧地抓着固定的木柱以防被甩出去，两岸不停地听到怒吼声传来。

陈芝彪脸色踌躇，犹豫了许久后，终于忍不住看向隆正桐，问道：

“龙哥，外面在喊‘许心素杀了旦爷’……这是，这是你的手段？”

隆正桐点了点头：

“从我们进来那一刻，就开始了。阿鹄故意强行打通了一条登岛线，让战场蔓延到岛上，使许心素杀旦爷，成为一个可能。”

“但是……这么拙略的大话，为何……为何如此奏效？”陈芝彪从副船的炮口看出去，两边飞快倒退的人声里，时不时就传来‘诛杀许心素，为旦爷报仇’的怒吼。

隆正桐木无表情，平淡地说道：

“南海虽然看起来乱，但其实内里往往是义字当头，在我看起来，倒是规矩得很。”

陈芝彪听得糊里糊涂，连问题都问不出来。

隆正桐看向窗外：

“许心素这岛围得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李旦散出来求救的帖子，倒是实打实的，在南海人人皆知的事情。”他顿了顿，“收到求救信封的人，在南海不止五个，只有我们海芝帮来了。不仅来了，而且还带上全副家底的阵仗来了。至少在每一個在守卫犄角岛的士兵看来，海芝帮是援军。”

“这与现在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陈芝彪问道。

隆正桐点了点桌面：

“李旦布如此大的一个局，杀我一个一腔热血来救援的人，这种事情，即使对于一个普通人，都是极不光彩的。旦爷在那个位置上，更是连说都不敢明说出口。如此寒人心，谁还替他卖命啊？这里是南海，不是九……”

陈芝彪瞳孔一缩。

“看懂了么，这步棋的关键，就在于阴谋诡计本身，是放不上桌面的。”

陈芝彪看向两岸，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我懂了，怪不得，怪不得……”

“围杀来救援的人。”隆正桐说道，“就算要办，也是在小范围里做，这是其一。其二，要杀的人里，有你这个名动八表的南海高手，以李旦谨慎的性格，八九成有点手段的人，都会被聚到这静盈湖附近。”

陈芝彪口中颤然：

“而这些人……”

“而这些人，全让我吞光了。”

陈芝彪瞳孔不断在颤动，视船外的火光如无物，一眼就看得出来在剧烈思考：

“八九成……就算，就算核心指挥帅部的人全灭，也不至于除此之外，一个人都不知道这个局是为龙哥你而设的，如何杀得尽？风声走漏了怎么办？”

他的表情依然焦急。

隆正桐拍了拍阿彪的肩膀，指向了窗外，问道：

“你看外面，水火无情，谁说得清楚哪颗炮弹，烧死了哪家儿郎呢？”

阿彪一愣。

“走漏风声又如何，这犄角岛上，连船工战员上上下下三万人。”隆正桐说道，“我就当有八分之一的人知道内情，在已经被我们斩首指挥部的情况下，谁说得清楚究竟是谁杀了谁？就算拉出来对质，都是你说你的话，我说我的话而已。”

嘭，一颗火炮刚好擦过船边而过，整座副船被轰得左摇右摆。

“真相不重要，看起来感觉是什么，才关键。”隆正桐看了阿彪一眼，“在这件事上，许心素趁乱攻进犄角岛，用手段杀了旦爷，比旦爷设局杀我，然后被反杀，情感上要合理得太多。”

陈芝彪盯着隆正桐，额上的冷汗直冒。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但南海龙爷的手段确实神鬼莫测，也就难怪温阁老几乎将平定南海的希望，全压在海芝帮身上。

副船长驱直出，没过一会儿就已经驶出了大海，身后的追击根本看不了影。

“接下来呢？”阿彪本能地问了隆正桐一句。

“接下来，你和阿鹄去收复犄角岛的西北角。”

“你呢？”

“我去碰碰运气。”

隆正桐走出船头，看向远处炮火纷飞的交火界，双目重盈杀意，手中的弯刀蠢蠢欲动。

……

许字帅旗摇动。

发黄的水烟枪此刻已被炮灰染黑了一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左右转动。

“我杀了李旦………？”许心素心中颤动，只觉得这句萦绕在耳边的话无比诡异，“不……李旦失手了，他失手了，现在，是不是我杀了李旦，都是我杀了李旦。”

身旁的幕僚，对于李旦和许心素设局坑杀南海各路豪杰这事，是完全知情的。看到如今犄角岛临海此刻杀红了眼的海员，也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帮主，这真的是……是你的手笔吗？”

一个不知进退的人，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一道劲风，拉出一道血色的手掌，将那人撞得七孔流血。

“那是我亲大哥……”许心素咬牙切齿，一股恶气无处可发，“你说是不是我的手笔！！”

这层隐匿的关系，南海鲜有人知，但在场的几乎都是知情的。

无人再敢说话，战局被海芝帮搅成了浆糊，西北角算是彻底陷进去了。

许心素一咬牙，狠拍了桌面一下：

“传令下去，控住过去西北角支援的船只，主力全部撤出，离开犄角岛。”

壮士断臂。

“帮主。”那个拿着一个碧葫芦的细眼手下站在一边，朗声道：“断西北角事少，更关键的问题是，之后我们许字帮，如何自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