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旗翻海浪,馹骑驰坤隅。
环绕着剑型气息的李鼎夷在空中,与那道青蓝色的残影纠缠不清。
数道清浊相间的巨浪被卷至高空,飘然若仙。
那道残影至交手之后,就没有再说半句话,但少女脸上的神色,手上的动作,毫无疑问,只有一个意思。
杀!
身旁的南海巨浪顺着残影的动作直直往李鼎夷眉心砸去,两道剑光瞬间消散。
一大口黑血直接从喉头中吐了出来。
【九绝船阵】失去了少年巡抚的气息支撑,五十道紫霄令的旋转开始变慢,外散的紫气越发变得死气沉沉。
【波塞冬】依旧张牙舞爪,护卫舰的火力不断扩散,眼看就要冲断这密不透风的福州船阵。
一边被那来自裂缝中的残影缠着,一边帐下士兵已有顷败之势。
已成绝对败局,李鼎夷为何不退?
乍眼看过去,林轻那道追身的残影招招要害,招招猛得难以形容,怕是李鼎夷连一瞬间分神去击碎【离魂玉】的心力都没有。
只是一道残影,就逼得这李家的心尖人物到如此景况。
……
丹宁将那颗割掉的士兵头颅抛到大海里,右手放下瞭望镜,嘴角越发上扬。
蓦然,一阵刺骨的冰寒从后袭来。
那最深的潜意识处突的泛起了一阵涟漪,那阵涟漪如同被陨石击中而诞生般,瞬间就刮起了一场滔天大浪。
从脚趾沿着尾龙骨,一阵麻意,直冲头顶。
丹宁凭借着三次打天机榜,二十年如一日以那人为目标坚持不懈的训练产生的本能,使出了人生最为精彩的一次下腰。
头颅上扬,一道同样碧蓝的残影拖着一记杀气腾腾的手刀,擦过眼尖扫过。
震惊的眼神又一次出现,只是这次不是李鼎夷,而是丹宁唐顿。
身后偷袭的,是林轻的第二道残影!
……
林应看着远处被缠住的李鼎夷,心中微微一动,只是觉得有一些难受,却又讲不出为什么。
“应少。”清风说道,“我去加把手,李鼎夷走不过三招。”
林应眉目怒张,立即说道:
“绝对不可!”
他瞪了站前了几步的清风一眼,说道:
“你别走那么远,赶紧的,站近一些。”
他急切地挥着手。
清风其实只走开了不足五步,但也悻悻地走了回来。
朗月是几乎贴着林应站的,从开炮的一瞬间,神情就没有放松过,紧绷的神经足足维持了两个时辰。
他回过头来,细声问道:
“应少,是有什么不妥吗?”
从小一起混到大,清风朗月都知道,这位应少爷的直觉有多么可怕。
“说不上来……”林应脸色铁青,“我就觉得,林轻,是不是打得太过艰难了……”
一句话,就点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清风脸色唰的一下变白,说道:
“确实,不应该啊……”
那個该字只吐出了一半。
嘭!
身旁一阵热浪炸起。
金红色的火焰爆射,不知何时涌到身前的巨浪飞溅,水雾升腾而起。
一只如同烧红的钢铁一般的脚丫子顶在突然涌起的高浪上。
噗嗤噗嗤地现出雾气,恍如岩浆游到大海的瞬间。
……
最远处沉七洲裂缝高悬的浪头上,那如天女般雪白的蓝衣姑娘轻抬眉眼,啧了一声,喃喃自语道:
“有人不守规矩啊,怎么带了保镖进来……”
……
朗月这一腿反应无比迅速,几乎是浪头涌起的一瞬间就开始动腿。
清风只慢了一拍,右手抓着林应后背上的领子,狂往后飞退。
在急速后退间,林应收缩的瞳孔,只看到了朗月脚上的气息疯狂外溢,数十道热浪摇摆,心脏处的弧光钢在一瞬间开到了最大马力。
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位保镖反应如此激烈。
但他只用了半秒就反应过来了,面对的是企业二代的拉幕人,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能被称为过激。
嘭!
又是一腿。
那卷在海浪的第三道残影从水中冲出,卷到了朗月身上。
一热一水冲撞之下,激荡出白色的云气。
【波塞冬】上密不透风的炮筒没有一刻停止地往外输送炮弹,相比之下,竟没有这两道身影打得激烈。
清风将林应挡在身后,用一道气息让过云气,眼前本是波塞冬的一间舱室,却被这一轰炸化作了半间废墟。
林应眉头紧锁,目光先看了一眼远处。
一,二,三……
三道蓝光。
林轻,将自己的气息一分为三,同时袭向了李鼎夷,丹宁,和自己。
三家可以为他提供‘找不到人但是能摘罗刹海须臾幻泡’庇护的人,她一个也没有放过。
林应双目中全是不解,口中不禁喃喃道:
“收钱……不办事,还连面子都不愿做,林轻,你如何敢如此托大?”他顿了顿,“宁家,朴家,纵使你有通天的手段,你应付得过来?”
……
浪头上的蓝衣姑娘那双碧蓝色的瞳孔环视这远方的南海战场,这原本炮火纷飞的罗刹地狱,因为她的几道分身杀入,变得更加热闹。
她回头,看向那赤金色平滑的圆形球体。
只是微笑着摇头,眼角间,是与这如仙女般的脸庞,绝不匹配的修罗杀意。
……
侯旭坐在福船上,周遭围着两架同样安装了晶石发送器和明帆的战船,控船护卫的,全是龙爷精锐中的精锐。
三架福船游走在东北朝廷水师与荷兰人交战的边缘,却左穿右插,游刃有余,连水桶都没被打碎几个。
这一千人只收到一个死命,听令侯旭,无论在任何情况下,誓死保护船上昏迷的凤二爷与侯旭的性命。
侯旭手藏在一个布袋中,在这翻滚的战场中站得不稳,左晃右晃。
对于大多数从未踏足过战场的人来说,把人丢到这种如地狱一样的氛围,脑海中的情绪,既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
事实上,连害怕都不会。
真正的情绪,是空白。
轰隆的炮鸣,遮眼的硝烟,到处让人作呕的残肢褐血。
人类的本能,是关闭掉五感。
而此刻,侯旭的心中已经开始越发惊慌,耳朵已慢慢适应了这一刻不停的轰鸣。懂得惊慌,是恢复了感官的证明。整个过程才过了一个时辰不到,适应力已经足够出色。
“猴爷,你过来看看!”
侯旭晃了晃神,听得一个海员向他挥手。
他满脑子都是之后执行的计划,此刻只能勉强听进去信息,处理信息,只得顺着声音往前左撞右撞地冲过去。
“猴爷,你看,这海水是不是有点奇怪。”
侯旭探头出去,脚下的船只不断冒出水泡,竟像是被开水被煮沸了一样!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船下了。
这片罗刹海战场上,唯一宁静的一个地方,逐渐发生了变化。
侯旭所在的快船里最内部最安全的一间舱室内,躺了一个面如冠玉,皮肤吹弹可破的男子。
昏睡多日的金子程,眼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