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
隆正桐一边默数着,在【波塞冬】上四处狂跑,脚后是咚咚咚的火药弹声。
弯刀随手一挥,两根手臂,半支火枪被凭空截断。
招式在手上,刀在身前,隆正桐的注意力,却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集中到那缩在船边一角的林应和清风身上。
六,七,八,九,十。
十个呼吸已经过。
林应和清风依然站在夹板上。
在隆正桐身后追击的兵士压力不减,火枪一枪接一枪地跟着,但他却松了一口气下来。
大鱼最为容易脱钩的十个呼吸已经过了,那林家的二代和清风二人并没有立即使用【离魂玉】!
这么一来,天平便倾斜过来至少三成了。
……
“应少……”清风沉吟了片刻说道,“越发不可理解了,一個完全失控的局面,我们……我们撤了吧……”
林应的手当然是毫无疑问地按在离魂玉身上,一动没有动。
“撤……撤了……”林应口中喃喃,脸色却越发深沉。
他清晰地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他知道这句话,远没有听起来那么轻松,尤其是对于这两位自小跟着自己的心腹来说。
进来之前,林永年就与他科普过:
用离魂玉脱离须臾域,最大的代价就是内息结构会被破坏一大份,用过的须臾行者,掉段几乎是必然的事,相当于至少废掉一年苦练的成果。
一年,足足一年。
对于内息构建来说,一年,隔着的很多时候就是一辈子。
林应自小并不认真锻炼内息,在同辈人中,内息结构的段位是最为差的几个之一。
对林应来说,勉强两端的段位,下跌空间相当有限。离魂玉,用了就用了,段位掉了就掉了。一段不足以自保的情形,以他那种辅助型的内息异象来说,两段也没什么用。
但清风朗月,两位杀器,却完全不是同一个情况。
他们身怀绝技,无论是对自己的忠心,以及段位来说,都是一等一的难以替代。
堪称是林氏不动产最值钱的资产之一。
二人在天机榜是有名次的人,打了十几年榜,一次也没有用过【离魂玉】,为了这份工作,更是十多年如一日地进行极其刻苦的训练。
一年,是多少血和汗水。一年的削弱,或者他们从此就要退居二线。
明明如山一样重的决策,出于对林应的忠心,两人都能毫无迟疑地说出“撤”这一个字。
对于其他所有的二代来说,林应的实力最次,投入却是最大。其余人人都是自己单枪匹马杀进来,唯独他林应,还偷渡带来了专属自己的两个保镖。一开头投入的成本,就比别人大得多。
他着实胆小如鼠,保命优先,甚至在保命上有自己出色的天赋。
但是,保命,是保一辈子的命,并不是这一次的命。
空手而归,折损两员大将,回到【九龙城】,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更何况,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一刻,所有人,是所有人,都在赌某些东西。
眼前的陈芝龙在赌,丹宁在赌,李鼎夷在赌,甚至在天空上那在这个世界几乎是神仙一样的林轻,都在赌!
他目光愈发沉定:
“先不撤。”
清风眉目一动,警戒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游走的隆正桐,没有再回过头来:
“应少,你……”
“情况,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扑朔迷离。”林应说道,“相反,很清晰,而且开的,是我们这边的注。不只我,那边被缠住的朗月也看出来了,所以他一直在全力地打。”
清风一愣,不知道怎么回应,眉头一皱:
“这,这是为何……”
“林轻突然发难,如同神仙降临,这等碾压级的实力一出,我们另外三家理应举手投降才是。”林应顿了顿,“看得懂,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跑么?”
清风愣了愣,倒吸了一口气,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若有所思晃了晃脑袋:
“分了三道残影……“他顿了顿,“轻姑娘的心,也非常急。”
林应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林应沉吟,“她若真如家里说的那般神通,若逐个逐个杀,我们连抢一个呼吸的机会都没有,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立即逃跑。但她没有这么做,分成三道残影,意味着,她既有限制,又没时间。”
清风沉吟,拳头微松,踏前的步伐轻盈了一些。
林应脑中盘算,咬了咬指头:
“林轻这边没有什么阴谋了,打的都是明牌,丹宁,李鼎夷,林轻,我,四个人,哪个能撑到最后,谁就把这胜利的果实全吞了。”
“这,应少……”
林应笑了笑:
“无论林轻的目标是什么,她动了什么心思,她都帮了我一个大忙。”林应顿了顿,“没有她这么一搅,这罗刹海的舞台,只会属于李鼎夷和丹宁的。”
“但现在,现在不同了。我有机会,上桌了……收获诱人得很。”
清风的双眼中露出亮光,脸色却没有放松。
他手指了指在与一堆荷兰火枪兵到处周旋的隆正桐,说道:
“听应少你这么一分析,情况似乎明朗了很多……”他顿了顿,“不过,他呢……”
“他……”林应目光凝聚,瞳孔颤动了一下,“确实,他的动机,他的底牌,是真看不透。”
清风点了点头,语气却轻松不少:
“不过,他现在露了神通,我现在也看得出来了,比在英雄宴上要清晰不少。三段,最多就三段。”他顿了顿,“我和朗月,不说百分之百诛杀吧,百分之九十压制他的手段,那是肯定有的。”
林应躲在清风身后,笑道:
“那就是了,不怕理解能力以内的人玩阴谋,比起那高浪头上的林轻,威胁力度低了不只一点。”他顿了顿,“但他身上的秘密,倒是不比【开沧剑】的价值低啊。”
这缩在清风身后的老鼠,此刻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他拍了拍清风瘦削的肩膀,说道:
“你上吧,去制住他。抓住他,我或者能永久地获得宁永孝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