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丰帝更奇,问道:“贾琮好胆,竟敢冒犯皇后?”
陈皇后摇了摇头,指着几上的圣旨,道:“听说今儿陛下答应给贾琮赐婚?”
熙丰帝微笑道:“确有此事,他这趟去江南办差倒也得力,求朕赐婚,朕已答应了。这混账,倒也不客气,旁人最多求一人,他倒好,一次求两人,也算开了国朝先河。”
陈皇后冷笑道:“陛下所言极是,贾琮确实混账!”
熙丰帝听她话里有话,便道:“梓潼似乎另有深意,但说无妨。”
陈皇后摇头道:“以臣妾看,赐婚之事还需斟酌。”
“为何?”熙丰帝略皱了皱眉,他金口已开,岂能反悔。
陈皇后把几上的纸笺呈上,道:“这是三年前贾琮写给如意的诗,陛下一看便知。”
熙丰帝看了旁边侍立的如意公主一眼,见她含羞带怯、玩弄衣带的忸怩样子,心中已猜到了几分,接过一看,顿时眉头一皱,哼了一声,骂道:“这个混账!”
皇后道:“如今陛下可明白臣妾的意思了,虽说贾琮屡立殊勋,是陛下倚重的好臣子,可臣妾身为母亲,却不容他这般欺侮戏弄我的如意。”
熙丰帝抬头看了眼委委屈屈的如意公主,和声安慰道:“如意不必烦忧,父皇母后定当为你做主,你先回去歇着。”
“儿臣告退。”如意公主乖乖福了一礼退下,心中羞喜不胜,还是母后有办法。
“梓潼之意如何?朕已答应了这混账,却不好反口。”熙丰帝道。
陈皇后微微一笑:“陛下放心,此事交给臣妾来办,必让荣国上下无话可说,亦不会损及陛下的英明。”
熙丰帝笑道:“梓潼之能,朕深知矣,如何不放心。也罢,此事就劳烦皇后操心了。如意那里……”
皇后笑道:“皇上也是过来人,难道还看不出咱们的如意公主已有主意了么?”
熙丰帝哑然失笑,沉思片刻,若招贾琮为驸马,倒也可以让他更加死心踏地办事,对国公一脉也是恩荣,至于薛林二人,不过小事耳。
“全凭皇后慈母之心裁夺罢,朕无有不依。说来贾琮这小子,书没读几本,这诗才真真儿令人叹为观止,怪道如意看重他。”熙丰帝笑道。
“本朝能出一个大诗人,亦是陛下文教昌盛之功也。”
陈皇后微微一笑,贾琮这混账,果然写了情诗给如意,借这首诗发作,此事倒也顺理成章,不会引起陛下猜疑。
贾琮是她布局中的重要棋子,而用如意公主羁縻笼络是关键之策,岂容有失?
送走熙丰帝,陈皇后眼神一凝,吩咐道:“小安子,去告诉戴权,此事陛下已交本宫亲自过问,叫他不许给贾琮通风报信,否则定不轻饶。”
“奴才遵旨。”
——
荣国府
贾琮派人送走凤姐儿,又把完颜珊等人叫来说话。
完颜珊与他近一年不见,思念欲狂,恨不得时刻黏在他身上,碍着诸位姐妹在,不好放肆。
贾琮微微一笑,主动把她抱到怀里,笑道:“珊儿,你在辽东为我操劳许久,我真不知怎么谢你。”
完颜珊脸一红,忙想起来。
“都是自家姐妹,怕什么。”贾琮把手紧了紧。
楚婵、晴雯等人都掩嘴轻笑,道:“珊儿妹妹劳苦功高,就安安心心地坐在爷怀里罢,省的爷牵肠挂肚。”
完颜珊这才放松下来,低声道:“能为大哥分忧,珊儿很高兴呢。”
贾琮道:“许久不见,珊儿似乎清减了些。”
“哪有,人家还重了两斤呢。”完颜珊笑道。
“是么,看着不像。”贾琮打个哈哈,他哪里记得胖瘦,都是随口胡说,反正说女人瘦了,一定比说她胖了讨喜。
众人说笑两句,问了些别来情由,辽东的情况。
贾琮道:“生意怎么样?”
“好着呢,有王师父看着,没人敢挑事儿,牛永福那奴才得了大哥的重用,也挺用心,如今各项生意都有条理,你要的锐士也挑选出来了,我便带人来了,还带了几百万银子来。”完颜珊道。
贾琮笑道:“多亏了你,辽东那摊子才支应起来。带了多少人?”
完颜珊笑道:“以我们女真人为主,共有各族锐士五千人,由我心腹族人统领,忠诚方面不必担心。
此番南下,王师傅说人多打眼,便只带了五百人并其家眷,扮成我和婥儿的陪嫁族人,也没带什么兵器,怕惹人怀疑。现已安置在城外的庄子里。”
贾琮点点头道:“嗯,难为你想的周到。先这么办罢,等这批人站住了脚跟,朝堂内若无什么风声,我再慢慢疏通关系。
以你们族人仰慕天朝圣德,举族归化为名,把他们全部接过来。”
“都听大哥安排。”完颜珊笑道。
“传我的话,让庄子里的族人都着汉服,尽量学着说汉话,没事不许乱走,不许与汉民冲突,免得打眼。”贾琮道。
“好的,我明日就去传话。”完颜珊道。
“也不急,明日是凤嫂子芳辰,后日再去也是一样。”贾琮笑道。
“婥儿,着林之孝再去买地,尽量把庄子周边土地都买下来,不许用强,宁愿多花几个银子。”贾琮道,以后这庄子可能会住很多人,地盘小了,多有不便。
“嗯,我这就去。”完颜婥蹦蹦跳跳去了。
众人秉烛长谈许久,一家人其乐融融。
楚婵见天色不早了,抿嘴笑道:“今晚珊儿妹妹好生和琮儿叙叙离情别绪罢,我们就不碍眼了。”说完便走。
晴雯、茜雪服侍他们梳洗毕,都贴心地各自离去,独留完颜珊陪伴贾琮。
次日一早,贾琮便起来练功,见完颜珊实在困倦,不忍吵醒她,轻轻起床穿衣。
晴雯深知他的习惯,早已起来收拾妥当,听到动静,便进来服侍。
贾琮练完晨功,刚吃过早饭,便听宫里天使降临,忙更衣出去迎接,心中暗喜,莫非赐婚旨意来了。
“皇后娘娘口谕:着荡寇伯觐见。”传旨太监不阴不阳地道。
“臣贾琮遵旨。”贾琮见他神色有些古怪,暗道莫非皇后要亲自赐婚?
正好,把费家的事透露给她知道,老子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贾琮转身扶起贾政,笑道:“老爷且在家里宽坐,想来娘娘是有什么赏赐,琮去去便回。”
贾政捻须笑道:“去罢,拜见娘娘莫要失了礼仪,不可恃功自傲。”
“老爷放心,琮理会的。”贾琮说罢便同那太监出去。
“公公,娘娘召我是为何事?”贾琮道。
那太监不像戴权身边的人那么好说话,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娘之意,奴才不敢妄自揣测,伯爷去了便知。”
贾琮忙向燕双鹰使了个眼色,一张银票悄悄送到那太监手里。
太监笑容顿时真诚了几分,笑道:“伯爷客气了。奴才也只知皮毛,说是和伯爷一首佳作相关。”
贾琮一愣,自己最近的一首诗是在江南送给甄缘的,与皇后什么相干?
莫非娘娘要命我写诗?若只是诗词小事,倒也不值得他多费心思,反正家里还有两个大才女,自己写不出,还可让她们捉刀。
一时贾琮进了皇宫,直趋长春宫去。
路过养心殿门口,见戴权“恰好”出来,两人打了个招呼。
“见过内相。”贾琮拱手道。
“老弟进宫有何贵干?”戴权笑着还礼,心中虽急,碍于皇后的人在场,却不敢露出半分意思。
“奉旨觐见皇后娘娘。”贾琮满面春风笑道。
戴权苦笑,这傻孩子,还不知已被人深深算计,打量有什么好事么。
“哦,既如此,咱家就不耽搁了。老弟保重。”
戴权拱拱手去了,临行前悄悄朝贾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在皇后严令下,能做到这一步,他也感觉自己仁至义尽了。
贾琮微微一愣,为何叫我保重,又给我使眼色,难道今儿的事还不简单?不由得提了小心。
长春宫中,皇后正和元妃闲谈,如意公主在一边陪着。
元春不知皇后怎么突然寻她单独说话,受宠若惊,恭谨陪着,妙语连珠,捧得皇后不时轻笑。
不知怎么扯到贾琮头上,陈皇后笑道:“令弟此番南下江南,翻手间平定匪患,又立了大功,陛下颇为嘉许,妹妹可知?”
元春忙道:“臣妾略知一二,琮哥儿不过是尽了臣子本分,全赖陛下和娘娘洪福天恩,侥幸而已,算不得什么功勋,当不得娘娘夸奖。”
陈皇后摇头笑道:“妹妹休要过谦,埋没了人才。令弟不仅办事得力,连婚姻大事也不让大人操心,自家就安排得明明白白,真是懂事呢。”
元春心头一突,她是听说昨儿贾琮请皇帝赐婚,娘娘这话暗含褒贬,什么意思?
忙道:“琮哥儿这孩子,自小不知礼数,劳娘娘费心,臣妾回头定严辞训斥,着家中长辈严加管教。”
陈皇后摆手道:“不必。他与薛、林两家姑娘情孚意合,这是好事儿,即便本宫知道了,岂有不成全之理?”
元春松了口气,忙道:“臣妾谢娘娘慈恩。”
“不过,他不该一边与这两个姑娘缘定三生,一边来轻薄调戏本宫的如意。”陈皇后语气转冷,凤目在元春脸上淡淡扫过。
元春大惊,如意公主的位份她素来深知,皇宫里就没人敢惹,贾琮竟然调戏她?!
慌忙伏地请罪:“娘娘明鉴,臣妾实不知此事,琮哥儿自得先荣国公点化后,性子大变,飞扬跳脱。
若有言语不当,冒犯公主之处,还望娘娘恕罪,想来他绝不敢有意对公主无礼,臣妾回去定狠狠责罚他。”
如意在一边委屈地噘着小嘴,别过头去,手中锦帕缠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