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见推不过,只得喝了两钟。接着众姊妹也来,凤姐也只得每人的喝一口。
突觉胃中不适,逆气上涌,凤姐儿连打了几个干呕,还好今日用的黄酒,度数不高。
贾琮在一边看着,想到她已有身孕,忙过去扶着她,对众人笑道:“凤嫂子今儿身子有些不适,你们别灌她了,要敬酒的,都来敬我。”
尤氏笑道:“不知凤丫头哪里撞的大运,竟得了个这么体贴的兄弟,我们是没福的,喝死了也没人挡酒,真真儿是人比人气死人。”
凤姐儿脸一红,道:“大嫂子好生没理,难道琮哥儿只是我的兄弟,不是你的?下回你过生儿,也把他拉去便是。”
尤氏笑道:“罢了,我命小福薄,可不敢让堂堂伯爷替我喝酒,宁愿一个人醉死了罢。”
凤姐儿啐了一口,道:“常说你是个锯嘴的葫芦,今儿竟多嘴多舌讨人厌起来,错过今日,给我仔细着。
罢了,我也醉了,回去歇歇,换件衣服再过来,你们接着喝。”说完看了贾琮一眼。
平儿忙过来扶着她去了。
贾琮与宝钗、黛玉、湘云等坐了一桌,见桌上有一盘极肥极大的螃蟹,笑道:“今儿这螃蟹不错,给我剥几个。”
晴雯、茜雪忙过来张罗,替他拆剥蟹黄蟹肉。
黛玉笑道:“今儿咱可偏了宝姐姐家的东西,这么好的蟹,姐姐不吃都尽着咱们呢。”
贾琮捻起一块蟹黄,蘸了酱油,放入口中,笑道:“改日你也做东,请宝姐姐一回便是了。”
黛玉笑道:“我可没有一个好哥哥,替我寻来这么好的蟹,拿什么待客呢?”
“嗯?薛大哥弄来的?”贾琮笑问,薛蟠弄些新鲜美食来倒也寻常。
宝钗笑道:“前儿我哥哥趁我不在,没人管他,留了字偷偷跑出去行商,在外头险些出了事,气得妈妈没把他的背骂肿了。
这不听说我回来了,便赶忙从伙计家田里寻了几大篓螃蟹来贿赂我,指望我替他消灾呢。”
众人无不轻笑,有这么一个滑稽的哥哥,也挺有趣儿。
贾琮微笑,薛蟠虽不学无术,为人霸道些,不过本性不坏,重情义,不管是对亲人还是朋友,都没话说。
因笑道:“薛大哥出了什么事?可是被人骗了,钱货两空?”
“若是钱财小事,也不值得妈妈生气。
说是前些日子在平安州道上,哥哥他们遇了贼人劫道,抢了货物,还死伤了几个伙计。
好在那冷二郎柳湘莲适才路过,打跑了贼人,救了他性命。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了。”宝钗说来还有些后怕。
贾琮安慰道:“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我早就看出柳兄身手不凡。”
宝钗笑道:“谁说不是,虽说以前两人有些龃龉,可如今我哥哥和那柳二郎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
又结拜了生死兄弟,又送了他宅子田地,还和琏二哥一起替他定了一门亲事。”
贾琮愕然:“定的谁?”
宝钗笑着看向尤氏。
尤氏笑道:“就是我那三妹妹,柳二郎已给了家传宝剑作为定礼。”
“尤三姐儿?”贾琮脱口而出,他突然想到一桩悲剧,尤三姐因柳湘莲悔婚,悲忿自刎。
虽说贾珍早死,不过尤家姐妹估计也早已不干净,和贾珍、贾蓉都有苟且,柳湘莲回来打听了消息,很可能还是要悔婚。
在这时代的人看来,尤二姐、尤三姐人尽可夫、淫贱下流,死不足惜。
在贾琮看来却大可不必上纲上线,年轻姑娘贪慕虚荣,行差踏错,所在多有,没必要一棍子把人打死,何况想来两人也有悔过之心。
为这点事眼睁睁看着一个美人儿香消玉殒,也不值得。
众人见贾琮沉吟不语,还道他看中了尤三姐的美色,黛玉冷笑道:“要说这三姐儿真是万里挑一的模样,沉鱼落雁的姿容,可惜可惜。”
众人忙问缘故。
黛玉道:“若琮哥哥早些回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做人妇了。”
众人都抿嘴而笑,玩味地看着贾琮。
尤氏有些尴尬,忙道:“林丫头说什么话,三姐儿就是个野丫头,哪能入了琮哥儿法眼。”
贾琮笑道:“就你多心,把人往坏处想,三姐儿和柳兄天作之合,我在想送个什么贺礼给他们。”
黛玉傲娇地轻哼一声不理他,你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
“如今柳兄何在?”贾琮道。
“听说去南边望候他姑妈了,不过十天半月就回来。”尤氏笑道,妹子能有个归宿,她也欣慰。
贾琮点点头,心中有了主意,暂且按下此事。
忽听探春过来笑道:“今儿九月初二是咱们诗社的正日子,如今三哥你们都回来了,正好起社。”
湘云鼓掌笑道:“此言极是,而且还多了婵姐姐、晴雯姐姐、茜雪姐姐三位诗人,更热闹了,定要起社。”
楚婵三女忙笑着推脱:“我们可不会作诗,不敢与会。”
贾琮笑道:“婵姐姐休要谦虚,晴雯、茜雪不会做我倒相信,你岂有不会作诗的。何况诗社不过是个由头,大家一起顽顽也好。”
楚婵掩嘴笑道:“那我就斗胆献丑,做的不好笑掉了你们的下巴,不许怪我。”
宝钗笑道:“你瞒她们也就罢了,还想骗我不成?谁不知你是金陵有名的才女,诗词歌赋你哪样不会?”
楚婵摆手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多年不碰诗书,早还给先生了。”
黛玉笑道:“那婵姐姐今儿定要一鸣惊人了。”
贾琮道:“你们顽去,我就不去了,离京三个月,衙门里事情一大堆。”主要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如意公主的问题。
湘云忙起身拉着他,不许他去,道:“不行,反正你都跑了三个月,就当晚回来一天不就行了?今儿定要作诗才让你走。”
贾琮正盘算时间,凤姐儿也该回来了,拗不过湘云纠缠,苦笑道:“你们要做什么诗?”
湘云想了想,道:“如今既是季秋,当咏菊花。”
众人都点头称是。
宝钗道:“菊花倒也合景,只是前人作的太多了,我们作来恐落俗套。”
贾琮忙道:“前人的菊花诗虽多,佳作未必多,你们都是才女,想来定能自出机杼,独具匠心。我看开个菊花社甚好。”
菊花诗十分普遍,他还记得一些,若她们脑子一抽,想起做螃蟹诗,那是打死他也做不出来的。
黛玉道:“看你踌躇满志的样子,想来是十拿九稳了。”
宝钗也问道:“琮儿可有好诗?”
贾琮想了想,倒也想到一二首关于菊花的名篇,不忘拉踩宝玉,笑道:“宝玉,姊妹们要开诗社,写菊花诗,你可有好诗?”
贾宝玉一脸懵逼,尴尬一笑,道:“这饭还没吃过,哪里就谈到作诗了,也容我仔细想想。”
贾琮“傲然”一笑,一副龙傲天+赵日天附体的样子,矜持地道:“我倒忽然想起一两首。”
“琮哥儿,快快吟来。”湘云极好诗词,忙催他。
贾琮有心卖弄“才华”,略略摆手,淡淡道:“笔墨伺候。”
诗呆香菱早已目不转睛盯着他,闻言忙取来纸笔呈上。
贾琮想都不想,刷刷刷写下: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又得意地道:“如何?”
众人无语,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神色古怪,旋即又望向贾琮。
贾琮略有些慌,急道:“看我作甚,这诗不好?”
黛玉嗤一声笑起来:“好是好,这是人家唐朝元稹的诗,与你何干?”
众人哄堂大笑,都道:“琮哥儿休想蒙混过关。”
贾琮老脸一红,失手了失手了,他只记得这首诗的内容,哪记得作者,更不知元稹是唐朝人,正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不过他混了许久官场,处变不惊,淡淡笑道:“这不是让你们品评一番前人佳作么?元稹的诗我还不知道?”
“不许耍赖,重写。”探春、湘云等哪里会放过他。
“写就写,看我再写一首你们品评。”贾琮也不敢装b了,模棱两可地道,万一又抄错人也能挽回。
当下他又写了一首。
湘云念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好诗!好诗!”众人齐声喝彩。
探春笑道:“此诗意境不在元稹之下,琮三哥不愧为天下第一才子,绝妙好诗,信手拈来。”
贾琮还有些不放心,看向宝黛二人,她们可是权威。
问道:“宝姐姐、颦儿觉得如何?”
黛玉抿嘴一笑,横了他一眼,竟有些风情万种的意思,道:“算你过关。”
宝钗也道:“琮儿作了这等好诗,我们哪还敢作诗呢?”
贾琮终于放下心,哈哈一笑,道:“我说不作,你们硬要我作,我也很无奈啊。”
说着把纸笺折起来递给宝钗,道:“这首诗托薛大哥送给柳湘莲,就当是我的贺礼了。”
宝钗接过,迟疑道:“这有些不妥罢?”别人大婚,你这死呀活的,实在不吉利。
贾琮笑道:“日后自然知道。”
宝钗见他自有打算,这才不理论。
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尖叫:“老太太救命……琏二爷要杀我!”
众人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