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语,一身青色交领裙,外披灰色细纱披风,正往天龙寺后院而去。
山门,大院,大殿,池塘边,都极为热闹,而她走的这一路,人越来越少。
能穿过那个小门儿,还是她用松子糖行贿小师傅得到的优待。
从昨天开始,温家就天天往天龙寺来了。一早就来,拜佛烧香,听经,然后就是众香客之间的交际,闲聊、午斋饭和喝茶时间。
她一来,就让小吉去打听祁家来了没。
昨天,今天,都没来……
李江挺有本事,已把祁家能打听着的消息,都弄了回来。
家世、财产,人口、职位,还拥有只祁家军等等……反正都挺牛,这些都不用说了。
关键他还打听到:祁夫人似有意在此地为两个儿子定亲……
这确实是震惊到了温语,她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京城多少高门贵女?以祁五的人才,公主郡主都配的!怎么会来老家这个小地方找呢?
猜想多半是要给庶出的四公子找,然后讹传出来的消息。
不过,听说祁夫人有个继婆婆,继婆婆还生了儿子。所以,如果消息属实,那一多半儿,是祁夫人不想让亲儿子的婚事,受到老夫人的干涉。
之前,她虽然爱瞧祁五,只是少女情怀。至于嫁给他,那真是不敢想的。
祁温两家,差距大着呢!
就算她爹升职到京城,也远远的够不上。
更何况自己是个不受宠的丧母长女……
但是,打开了这道门,就再也关不上了。
先不说他那俊模样……
就是祁家门第……嫁进去再对付温家,那可就轻省又精彩了!
满满都是大好处,温语感觉百爪挠心的。
但她忽而又想:可万一,祁夫人想要自己嫁庶出的祁四呢?很有可能的啊!起码家世距离小些……
如果没见到祁五,这当然也是门好亲。
可是偏偏看到了呀,那祁四再优秀,又哪能入了我的眼呢?
那将来怎么过啊~~~她矫情的想着!
怎么办?真是造孽!
我的命真苦!
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
如果这会儿有别人知道她所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疯了!
到现在,这件事跟你毛儿关系都没得,你纠结个屁啦?!唯一能给你加点法码的,是救过他表妹!
我不管!我就想!温语傻呼呼的咧着嘴笑,真感重生以来,都是上天降好事!
今天,她把青荷打发到老太太左右,看着点,老太太都接触了什么人。这个祖母,应该是想趁这个机会,找个家儿,打发自己了。
以前,她还真没太在意,如果亲事自己不满意,就把祖父抬出来打擂台,气不死那个老家伙!!
可现在不同了呢,得算计一二。
后院,依山有一道石壁画。另一侧是石碑林。
去年,老太太还真的带着一家子去过新建的天法寺。规模大,建筑气派,用的木料都带香味的。牛气的很。
但是,就冲天龙寺这个壁画和石碑,就甩天法寺几条街,几百年都追不上呢!
细细的看了一圈壁画,又站在一块大石碑前,这是二百多年前大书法家米赞的碑文。每次,她都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上半天。
可真是美啊!
突然,院墙上那儿有个小门,轻轻打开了。
她知道,院墙外是一些高档禅院,供来进香的达官贵人租住。那禅院建的亭台楼阁,高低起伏,很有些古画风,是不接待寻常人的。
温家,没住进去的体面。
也许是不愿意让人到她一个姑娘家独自站在这儿,就迅速闪身,躲进石碑林。
身体藏起来,却又好奇的露出只眼睛往那边儿瞧。
却见门里,出来一名女子,被一个小丫头搀扶着。
刚进了院儿,又回了身儿,对着门里站的男子。
温语没看清女子的模样,却首先看到了那个男的。男子似在轻笑……还伸手摸了摸女子的头。
然后,那丫头扶着女子回身往外走。
孤男寡女的……温语直觉不是好事儿,连忙缩回身子。
听声音,那女子来到身畔。又听到关门的轻响。
二人往前走,温语看着她们的背影。快出石碑林了,似是那女子的头发掉下来了一大缕。
丫头慌忙低声提醒她,两个人停下来整理……
又等了一会儿,走远了。
刚松口气,突然,门那边儿又一响,温语赶紧贴着石碑,拢好裙角。
脚步声响,她感觉有人走到石碑林的一侧。角度,正好能让她看到,身材高大,带有气势。身上黑紫色长袍,料子又厚又亮!
只见那男人在四处找寻,斜过脸儿,温语无处可躲,看了个明白。
四十多岁男人,长相普通,眉间有一颗明显的朱砂痣。
吴王千岁?
她虽没近距离见过吴王,但他眉心的朱砂痣,可是很有名的。
再加上这身打扮,这个住处……
肯定就是他了!
那男人脸上有些疑惑,打量了一圈儿,低声叫道:“张忠?!”
温语赶紧缩回了身子,都已经贴在石碑上了。感觉腿无力,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若被他发现……会很麻烦。
“嗯?!张忠!”低沉的声音,很有些愤怒。
温语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都没听到脚步声儿,却突然有人说:“主子!”
“你干什么去了?!”男人很是不满。
“主子,属下该死。突然腹部有点……请主子责罚!”
“哼……”男人轻哼,也不理他,往外就走。
温语怕他们走过去再回头,那就要看到自己了。于是往旁边一闪,却不料脚下踩到了干树枝,轻轻的响了一下。
好在,她脚步轻盈,声响的同时,已经转到塔的另一侧。
安静的站着,不敢再伸头。
于是,她不知道,踩树枝的声音虽然细小,但还是被那个叫张忠的听到了,猛的一转头,没看到人影,等了一会儿,依然没动静儿。
有心过来巡视,却见主子,已经走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主仆没走两步,却见一个小丫头,捧着一捧花,刚从石碑的另一侧过来。
那男子停下脚步问:“你在做什么?”
那小丫头挺有礼,“回这位爷的话,奴婢在给家中姑娘采花!”
“哦?!你家姑娘在这儿?!”
“我家姑娘在前头听经呢!”
男人看了一眼张忠,右手一背,走了。
张忠模样十分忠厚,看似往前走,却突然一个劈手砍在了小丫头脖颈。小姑娘都没发出声音就倒了,张忠顺手一捞。
扛在肩上,几步就上了院墙,跳了下去。
温语一眼看到,张着嘴,差点叫出声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墙外的男人又跳了进来,却不见那丫头了……他没停顿,轻轻的脚步去追他主子了。
温语不敢动,也动不了。
那丫头……
他杀了她?
在寺院里……杀人?
她等了老半天,身上的冷汗都干了,腿才有了力气。
险一险,惹祸上身哪!可是为什么呀?
她匆匆往外走,路过刚才那女子停整容的地方,突然发现地上石头夹缝里,有一根紫色的物件。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下捡起来。收到袖子里,不敢看,直接出了小门儿……
过了一会儿,刚才扶着女子的小丫头,又回了原地,表情十分紧张,一路走,一路低头四处张望。并且在她们站立理妆的地方转了好久,连草都扒拉开看……
这小丫头也没看到,石碑林的最里面,破墙后,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青衣妇人。
……
而此刻的温语,已经快走到人群中了,刚松口气。
突然,被旁边伸过的一只手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