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赶路时,薛宝宝就不再坐宝幢的红楼版房车,和虞信一起骑马。
虞信打着探路的旗子,带着薛宝宝远远将众人丢在身后,兄妹二人或赛马、或闲话,十分惬意。
第二天入夜时分,一行人便到了台州府,当晚收拾歇下不提。
到第三天一大清早,薛宝宝就起来了,拖着虞信一起去逛当地的海鲜市场。
见到海鲜了,当然要买买买,再藏藏藏了!
因为怕宝幢等人起疑,她的空间都好久没进新货啦!
薛宝宝买了一大桶新鲜海货,装模作样地表示自己无从下手,请了两个当地的厨子炮制、教导,合力做了一大锅海鲜粥,吃得满足无比。
宝幢等人都没见过大海,吃过早饭后就出去看海了,薛宝宝留在暂住的宅子里炮制那一大桶海货。
她继续装模作样地和当地的厨子学习,做出基础为零,但进步飞速的模样。
虞信是个苦命的打工人,虽然十分想留在宅子里看薛宝宝做饭,却还是苦命地保护宝幢去看海。
宝幢的安全是他此行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任务。
宝幢是个标准的吃货,什么都吃,对这些从未吃过的海货接受能力也非常高。
薛宝宝就挑着虞信喜欢吃的做,果然这一天,不论是虞信还是宝幢吃得都非常满意。
入夜后,薛宝宝做贼一样跟着虞信悄悄出了门,快马到了海边。
这时候的大海边,晚上自然不可能像后世般灯火通明,好在这时候正是月半,月色极好,虞信又燃了火把,光线十分不错。
薛宝宝远远见海边果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远远就欢呼着脱掉了鞋袜,奔向海边,一边喊着叫虞信快一点。
待接触到了海水,薛宝宝就掀起裙子塞到腰带里,又去卷裤腿,欢声喊道,“哥哥,帮我看着点人啊,我是想来玩海,不是想被人沉海”。
虞信笑着点头,小丫头从小就喜欢玩水,长这么大了,还喜欢。
月色温柔,温度恰好,薛宝宝踩着海水在沙滩上来回奔跑,感受着浪潮一波波打在腿上。
偶尔浪花大了,溅上了她的脸颊、心口,她就哈哈地笑。
偶尔看到被海浪冲上来的扇贝、水母、海星等小东西,她更是高兴得连连喊着叫虞信拿桶过来。
虞信看着,冷厉如绣春刀刀锋的眉眼柔软了下来,只为她此刻的笑颜,绕多远的路都是值得的。
远处,似是为了看清薛宝宝脸上的笑,宝幢不自觉往前踏了一步。
西柳低声开口,“主子,再靠近,虞指挥使定然会发觉”。
如果不是浪涛声太大,虞指挥使又似乎全部心神都放到了薛姑娘身上,他们也根本不可能靠得这么近。
宝幢顿了顿,到底又往后退了一步,悠悠开口,“月色下的海果然别有韵致”。
西柳觉得这样一句话,自己完全没必要接,于是就保持沉默。
远处的月色下,虞信弯着腰,举着火把为薛宝宝照着面前的海水,薛宝宝低着头胳膊往下伸。
因为隔得远,宝幢看不太清楚,但他猜那里应该有一只海星,又或许是一只螃蟹。
薛宝宝想抓,于是虞信就举着火把好让她看得更清楚,全然不顾自己的衣摆被浪花打得透湿。
兄妹两人头抵着头,完美的侧脸在月色下白得发亮,美好得像一幅画。
宝幢翘起唇角,含笑看了一会,开口,“走吧”。
……
……
薛宝宝一直玩到深夜,抓了一桶的海星螃蟹,兴尽而归。
第二天她又起了个绝早和虞信一起去看日出。
只想不到他们虽起得早,出海的渔民比他们更早,海面上已经有许多渔船扬帆。
虞信在海边找了块巨大的石头,陪着薛宝宝一起看着旭日一点点破出海平面。
又雇了条渔船,亲自摇桨,带薛宝宝在近海边晃了一大圈,问明今天落潮的大致时辰,才回了沙滩。
不想他的一个手下竟寻了来,皇上宣他立刻回京,护送宝幢回京的事务交由副手负责即可。
薛宝宝粲然笑道,“哥哥果然得圣心,这离了几天就不行了”。
虞信皱眉,老大不乐意,只他也没办法,只得匆匆离开。
薛宝宝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脸上的笑立即就垮了下来。
要是在后世,她有臭味相投的闺蜜,有生怕她玩得不尽兴的助理,还有社会主义宽容民主的社会环境,虞信在不在都无所谓。
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嫌他碍事。
可现在,虞信一走,她连脱了鞋袜去海边散步都不敢!
薛宝宝正丧着,西柳寻了来,一板一眼问道,“姑娘,主子包了出海的船只,刚出海回来,捞了一只很大的蚌上来。
有经验的渔民都说里面肯定有珍珠,主子问姑娘要不要去看开蚌”。
薛宝宝,“……”
这还问什么,必须去看啊!
西柳口中“很大”的蚌果然很大,长有一米多,放在沙滩上,绝对称得上是蚌中的庞然巨物,也不知道在这科技落后的古代是怎么打捞上来的。
宝幢显然也十分惊奇,见她来了,高兴指给她看,“他们说太大了,怕坏了里面的珠子,去找有经验的来开,要等一会。
薛施主你看,这么大的蚌,蚌肉是会比寻常蚌肉老一点,还是更好吃一点?”
因着虞信终于被他支走了,他此时极高兴,连笑得都比平时好看。
薛宝宝,“……”
笑得这么开心,果然不愧是你吃货本色。
这样一个巨型,就算是有经验的渔民,拿着专业的刀具也十分难处理,好半天,才终于将紧闭的蚌壳打开了。
宝幢到底还是少年心性,顾不得脏,欢快地扑腾过来去扒拉蚌肉找珍珠。
薛宝宝眼馋,也好想去扒拉珍珠,可惜还要保持大家闺秀的体面!
要是哥哥还在就好了!
“薛施主,你也来啊!”
薛宝宝精神一振,大师,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体贴的大师!
只她还要维持大家闺秀的体面,略矜持地推辞,“我就不去了”。
“权当帮贫僧一个忙”。
薛宝宝粲然一笑,“好”。
鉴于大师你这么上道,今天破例给你做一道麻辣蚌肉,不变态麻不变态辣,就算我对不住你如此善解人意!
薛宝宝比划了一下蚌的大小,索性蹲了下去,双手着地小心挪动,一边扒拉。
半晌,她感觉到指尖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心头一喜,正要再扒拉,就听宝幢惊喜喊道,“找到了!”
薛宝宝抬头,果然见宝幢手中举着个龙眼大小的珠子,正惊喜朝她看来。
薛宝宝一用力,将指尖的珠子连着一大块蚌肉一起扯了下来,朝宝幢扬了扬,粲然笑道,“我也找到了”。
宝幢哈哈笑了起来,他虽则在深山老林长大,皇家该有的教养却一样没落下,一言一行都彰显着极好的教养。
他很喜欢笑,唇角总是微微扬起,似极了佛祖拈花一笑,又似极了观世音悲悯万物的微笑。
他的笑是悲悯的,是温柔的,却也是克制的。
薛宝宝从没见过他大笑的模样,她从来不知道,单单一个发自真心的大笑就能叫他宝相庄严的脸霎时间活色生香。
宛如他拈在指尖的花朵瞬间变作了一片花海,处处繁花似锦,香满人间。
此时的他,看着不再像是宝相庄严的佛子,有了少年意气的模样,只是漂亮得过份了些。
薛宝宝看着就有点呆,白骨精长出了精致的皮相,修炼成精下山,山下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可怎么挡得住哦!
宝幢将珠子扔给薛宝宝,“薛施主,收好了,明天熬粥,听说女孩儿吃着能变漂亮的!”
薛宝宝偷偷抹了把口水,捡起落在面前的珠子,灿烂点头,“好,熬粥!”
巨大的蚌里开出了三颗龙眼大的珍珠,颗颗堪比薛家老祖宗送她的那袋珍珠,还开出了十几粒小些的珍珠。
薛宝宝本来还不舍得,但宝幢这个主人都说了要熬粥,她自然也就不用替他省。
打理好珠子,宝幢又邀请她一起上船海钓,兴致勃勃道,“他们说可以钓到很大很大的鱼,虾,还有螃蟹”。
薛宝宝为难,“我还要回去给你准备午食”。
宝幢摆手,“没事,中午凑合一下,晚上我们满载而归,吃自己亲手钓上来的海鲜,岂不是更好吃?”
薛宝宝被他说动了心,提着裙子就走,“那我们抓紧,看看能不能钓只波龙上来做晚餐!”
薛宝宝没钓到波龙,却十分狗屎运地钓到了两只帝王蟹,高兴地熬了帝王蟹浓汤。
做了葱姜帝王蟹、辣炒帝王蟹、爆炒帝王蟹、鲜炒帝王蟹、清蒸帝王蟹,还剥了几条蟹腿腿肉烤了,连米饭都是配的蟹味炒饭。
宝幢对她配的素菜视而不见,盯着帝王蟹使劲吃,吃完后扶着肚子满足地对薛宝宝道,“明天我们还去海钓!
我问了渔民,他们说可以用一种特殊的网,网到八爪鱼,八爪鱼,一听就很好吃!”
薛宝宝连连点头,八爪鱼啊,那必须好吃啊!明天就去抓!
宝幢扶着肚子试着走了两步,眨着眼看向薛宝宝,“好撑,不如我们去海边散散步,海边落日应该很漂亮”。
薛宝宝继续点头,塞了一肚子帝王蟹,然后去海边吹着海风、看着夕阳散步,此生何求啊?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在神农山上的时候,只不过他们将上山的一系列活动,改成了下海。
然后就是吃吃吃、喝喝喝,因着这里不像神农山荒僻无人烟,还又加了个买买买。
宝幢对一切未知未闻之物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天天拉着薛宝宝去看这个,去做那个,还喜欢拉着她去集市上,去渔民家里淘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等宝幢提醒说要走了,薛宝宝再次觉出不舍来,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叹气。
本来,她还以为虞信走了,她在这里会很无聊,没想到欢乐得让她都不想走了!
宝幢笑问,“薛施主不是时时刻刻渴望着回家与家人团聚么,叹气做什么?”
薛宝宝又叹了口气,“可是我一回去就要乖乖做大家闺秀啊,说不定很快还要成亲。
到时候别说来海边抓鱼看日出了,就是厨房里的鱼,我摸一把都要挨训”。
“如果施主真的不想回去——”
薛宝宝笑着打断他,“我想回去,束缚再多,那也是我的家,沿途的风景再美,我终究也还是要回家的”。
宝幢合十,“阿弥陀佛,施主颖悟”。
薛宝宝弯下腰,捡起一只被冲上沙滩的水母扔回海中,“走吧”。
从台州府出发后,一路上,宝幢遇到风景秀美之地还是会停留,却没有再故意磨蹭、绕路,大约半个月后就到了京外。
虞信出城来迎,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穿飞鱼服,挎绣春刀。
他是以兄长的身份来接薛宝宝,而不是以锦衣卫的身份迎宝幢进京。
薛宝宝将一只小小的匣子交给宝幢,合十道,“大师,在海边开蚌的珠子,这一路来给大师熬粥还剩了些,我便自作主张做成了珍珠膏。
抹于手脸,可令肌肤润泽白皙,大师送与太后倒是合宜”。
宝幢虽说那些珠子给她熬美容粥,她却到底还是放进了他的碗里。
她美不美的,也就那样了,他的健康才是更紧要的。
只以后,她也没机会给他熬粥了。
在台州府时,宝幢包了好几只大船专门去深海打捞,光是珍珠就开了不少。
这一路吃过来,还剩了不少,薛宝宝见宝幢什么都不带,就这么两手空空进京,免不得多操了点心,给他做了盒珍珠膏。
宝幢看了看手中的匣子,竖掌还礼。
薛宝宝殷殷叮嘱,“大师从小便于神农山侍奉我佛,今日乃得病愈回京,与家人团圆,回家千万莫要忘了为我佛重塑金身、弘扬佛法,以得因果”。
嗯,答应佛祖的事还是要做到的,虽然是她替他答应的。
宝幢合十喊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薛施主放心”。
薛宝宝又取出一个锦袋交给佘管家,“佘叔,我听师父说佘叔年轻时曾受过很重的伤,一到阴雨天就会腰腿疼痛,这是我和师父一起研究出的方子做出的药丸。
前几天刚做出来,佘叔可以试试看,若是没用,扔了便是”。
随后,薛宝宝又取出几个匣子交给西柳,道,“这是我自己做的跌打损伤药,效果还不错,送给你。
这两匣子是送给南星和北芪的,还要请你帮忙转交一下”。
西柳上前一步接过匣子,行礼谢过。
两人手掌相接间,薛宝宝感觉自己的掌心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心头猛地一跳,忙借着还礼的动作低头,将手缩回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