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郡。
高干目光扫过摆放在案几上的文书,神情间偶现一抹轻薄哂笑之意。
无他,盖因这一封文书,乃是他舅父袁绍麾下第一等的大将麴义的求援文书,且文书的言辞略显卑下,与麴义往日里居功自傲、猖狂蛮横的面貌大相径庭。
‘也有你麴义求我的一日。’
‘素日里你麴义那般傲然,今日何故这般恭敬。’
‘不是常常夸口河北第一名将吗?怎么今天不搬出名将的势头来。’
高干心中痛快的畅想着。
作为今次大战的主帅,麴义自恃往日的功劳,对作战计划指手划脚,令打算专意太原郡的高干,不得已做出分兵的举措,由麴义统兵万人攻打河东,他则带着张郃、高览等人攻打太原。
而现下,麴义身陷重围,为秦军围困。
一来说明了高干专意太原郡的作战计划的正确性,如果麴义跟着高干一起杀向太原,也就没有今日之危殆,二来麴义的脾气臭,性子又傲,没有秦军围困,麴义如何会低下头来。
因是如故,麴义今日的危殆,证明了高干的高瞻远瞩,又让在麴义处受气不少的高干心情畅快。
‘倒是多谢甘宁、马超了,不然何以见到麴义低声下气的姿态。’高干心情舒爽,面上挂起了笑意。
直到帐外传来声音,高干连忙收起笑意,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帘帐被掀开,张郃、高览、郭援等人举步踏入,几人简单的向高干这位主帅行过军礼。
郭援一边入座,一边忙不迭的向高干确认道:“使君,听说麴将军为秦军围困,确乎其事否?”
“确有其事。”高干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他将案几上的文书递给身旁的侍从,让侍从递给郭援以及诸将传阅。
与此同时,高干出声讲解道:“麴将军一时不慎,为秦军围困,眼下危在旦夕,发来书信求援,我正要与诸君商议此事,议一议援救麴将军的法子。”
从侍从的手中接过麴义求援的书信,郭援一目十行,快速的扫阅了起来,当见到其中的文字略有些低声下气,他的脸上不由扫过快意之色。
和高干一样,郭援对脾气又臭又傲的麴义没有什么好感,在见到麴义这般伏低做小的言辞,他自是心下快意,可当着众人,他不好表露,于是只是快意之色一闪而过。
当扫阅完麴义的求援文书,郭援似是面色深重,他忧心道:“麴将军身陷重围,危在旦夕,我等理当早日前往援救才是,只是……”
郭援话锋一转:“我等正与张任、娄发等人对峙,一朝引去,军心不免浮动,若是稍有不慎,为张任和娄发抓住机会,恐怕莫说是救不得麴将军,我等都要跟着陷入危境。”
高干颔首:“郭君说的是,这临阵退却,确乎是有一二风险,所以我没有着手立即救援麴将军……”
接着高干扫视了一圈帐下诸将:“诸君可有什么高见。”
张郃目光在高干和郭援的身上来回不定,他瞧出了高干和郭援的心思,这二人多半不愿意救援麴义,毕竟麴义为人太过恶劣,素来为众人所厌恶,才有了现下高干和郭援一唱一和,托词不去救援麴义。
念及于此,张郃心下不免叹了口气,说来他对麴义也是不怎么喜欢,麴义为人倨傲,性情又蛮横,实在是难以为友,平日里他同麴义不过是点头之交。
若循着喜恶来,张郃也不愿意去救援麴义,可军国大事,不能由着喜恶来,得牺牲小我,顾全大局才是。
麴义虽是不讨喜,可麴义到底是一员骁将,麾下万余兵卒是河北的人马,若是放任麴义为秦军所灭,对河北来说,一则损失一员大将,二则损失了万余兵卒。
此外便是这一次经略并州的战事落入失败的境地。
想到这里,张郃开口道:“使君,麴将军为我河北大将,不可不救,且其麾下先登死士,最是骁锐,若折在秦军手中,是去了我河北的一柄利刃,不当放任秦军断我之利刃。”
“嗯?”张郃思绪转动,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建议:“虽是我大军不可一举退去,但分出一路人马先行前往河东救援麴将军,还是可以做到的。”
郭援疑问道:“单遣一路人马,只怕是救不得麴将军,反倒这一路人马有倾覆的危险。”
张郃耐心的解释道:“郭君说的是,只遣一路人马,数千兵卒,确乎难以救得麴将军,不过有此一路人马,一来可以振奋麴将军所部的军心士气,二来可使围困麴将军的秦军不敢放手攻打,如此,麴将军就可得保全,撑到我大军赶至。”
“此外,当速速遣使前往邺城告知魏公,魏公得信,必然遣军来救,到时候多路人马汇合,必可救得麴将军。”
张郃自知单凭他难以说服高干和郭援,于是他搬出了袁绍,袁绍对麴义颇为看重,高干和郭援多半不敢不顾忌袁绍的想法,做出放任麴义为秦军围困剿杀的事情来。
上首的高干闻言,露出犹豫的神色,他不想施救麴义,但不得不顾忌袁绍的看法。
高览同张郃为积年好友,他适时的进言了一句道:“使君,张将军所言在理,若是麴将军为秦军所灭,我等众人,当不得脱去责任,说不得要因此受罚。”
高干哂笑了一句,他颔首道:“二位将军说的是,我等理当解救麴将军,顾全同袍的情谊。”
“嗯?”高干琢磨了一二,他向着郭援给出了命令:“就有劳郭将军先行,往河东救援麴将军,我等随后渐次引去,前往河东施救麴将军。”
“至于魏公处,自有军情急递发去,料来不过五日,当有援军从邺城行来,到时候我等汇集一处,管教从秦军的包围中拨出麴将军。”
郭援拱手应声:“诺。”
张郃目光闪烁,他本意自领下先锋的任务,毕竟郭援的态度摆在那,其人多半不愿意施救麴义,但高干命令下了,郭援也接了,他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由得,张郃眉宇里露出了沉沉的忧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