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戚舒缓地摆动着尾巴，以一种平稳的速度陪在郁圆身边，带着她重新适应大海，然后低声嘱咐着：

“这几天不要潜到水深的地方，就在浅水的地方待着，你在岸上待的太久了，那个池子太浅，现在你突然下潜的话身体会受不了。”

“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蝠鲼你想吃吗，还有你喜欢的海带，不过最近别吃这片海域的，万一被火山喷发的物质污染了，离开这片海域我带你去找。”

“对了，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很多贝壳……”

“鱼哥。”

郁圆就这么看着阿戚，眼里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忐忑：

“你要看星星吗？”

阿戚愣了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心中叹气，看来她的心结没有解开。

也好，他们或许确实需要好好聊聊。

于是阿戚放轻了声音，轻轻答应道：

“好。”

郁圆明显开心了起来，兴冲冲地游在了前面：

“你还记得魟鱼星吗？现在你还能找到它们吗？”

阿戚句句有回应：

“记得，找到最亮的星星就能找到魟鱼星。”

他记得，只要和郁圆有关的一切，他就都记得。

郁圆叽叽喳喳说了很多，每说到一些难忘的回忆，就会停下来问阿戚记不记得。

阿戚也十分有耐心，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告诉她：

他记得，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

直到郁圆忐忑地问出那一句：

“那……我们分开的时候，我告诉过你的话，你都记得吗？”

看着郁圆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阿戚沉默片刻，轻轻道：

“我记得。”

郁圆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哑巴了，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到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只能干涩着嗓音，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阿戚没有催促她，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道努力了多久，郁圆才终于听到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

“对不起鱼哥，……你还愿意带我看这个世界吗？”

回应她的，是阿戚坚定到没有一丝动摇的声音：

“我愿意。”

郁圆睁大了眼，瞳孔紧缩，似乎没料到自己能得到那么坚决的答案。

阿戚抬头看了看天空，他迅速找到了魟鱼星。

郁圆不在的时候他总是想到那几颗星星，现在已经熟练到几乎立刻就能找到它们。

阿戚的目光在那几颗星星上流转了一圈，最后重新看向郁圆，温声道：

“其实，我有猜到的。”

是的，其实他是有猜到的。

郁圆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对人类太过于了解，她甚至对陆地的了解多过海洋，虽然尽力掩饰，但总是不经意间流露。

明明都已经那么明显，他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

只是这样的事太过于神奇，又或者是，他潜意识去逃避，以至于他自己骗了自己，选择将这件事情埋藏起来，抛置于脑后。

——直到郁圆主动告诉他。

其实他有想过很多，但是当他被噪音隔绝，好像再也回不到那片海域时，那些混乱的思绪全都已经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一个：

他想要郁圆回到身边，还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其实他憎恨的人类，却没办法否认，伤害他和他的家人的人类只是大部分人类中很小的一部分。

郁圆和他那些悲伤的记忆毫无关系，她留给他的，只有那些温暖的，难以忘怀的记忆。

所以这样就够了。

阿戚主动蹭了蹭郁圆，他的嘴吻在她眼睛上划过，最后像以前那样，将郁圆驮在了背上：

“我不怪你，不，我想和你说，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不要难过。”

“我很开心能遇见你，因为遇见你，有了你的陪伴，我才不再孤独。”

“因为我们在一起，所以我在大海里的旅途才能称之为旅途，而不是毫无归属的四处流浪。”

阿戚最后认真地说：

“郁圆，谢谢你，谢谢你回来，我很开心。”

郁圆想过自己会受到责难，也想过阿戚最后会冷漠以对，然后离开，甚至都想过阿戚或许不会责怪她，但是再也不会和她那么亲近。

唯独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这让她一直忐忑的心得到了安宁，与之而来的是流淌过全身的暖意。

阿戚驼着郁圆在月光下缓缓游动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点缀着月光洒下的冷白色的星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头顶小声又依赖的声音传来：

“鱼哥，谢谢你。”

阿戚的气孔喷出一阵水雾，洋洋洒洒落在郁圆身上，随后发出长长的叫声，带着她徜徉在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