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君…五御又分为——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
行驶在山道之间,可惜随着山势路途,这路越发崎岖。
一路上,风允皆在与将学习御之一事。
将为人木讷,或许是因为为奴几载,脾气已经消磨干净。
此时风允问何,他具答之。
但尊卑有序,他行事上皆以风允为首。
“风君,这鸣和鸾是指车上的铃铛在车走动时要响的谐调,不过这路曲折,不适合此御……我们可习这逐水曲……”
风允与将一同驾御马车,行驶过弯曲的水道,来到河对岸。
遥遥远望,是一片巨大的湖泊。
不过虽是湖泊,但似乎因为干旱之情,水岸已经往内延伸不少,许多地方都枯竭,露出干涸地表。
“这里是彭蠡泽。”将低着头,把自己所知告诉风允。
其之前为士族,对周边国家与地志,皆有一阅,此时也还记得。
“彭蠡泽之东为邗国,之北为扬粤与英方、桐。”
“在之南就是百越。”
“今年古怪,邗国及其以西,旱情严重,而相邻的越国却暴发洪水…”
此时风允与将,就驱车在彭蠡泽之南,百越的周围。
将又道:“百越之城为仡城。”
“此地离仡城不足半日,君可要前往。”
闻此,风允摇头。
他头上所结丝,无不告诉他,应往南走。
“仡城南部是为何?”
将木讷道:“是山。”
“百越有一群山,位于西,是为梅岭,在东也有一群山,名岭下,其山势虽低,但山路崎岖,时有瘴气,难有人往。”
“岭下。”风允沉吟,望向一旁的将。
将不敢多言,居一旁。
风允思索道:“你驾车且去吧。”
风允下车,准备孤身前往岭下。
他无须马车,山岭之间也不得行,他可乘冶鸟、白狐而行。
将之行,去不便,这越地无中原那般严谨,他虽为奴隶,但此时混居山野,亦能活之。
但将却不愿。
“将是奴,在此等君。”将说完,就在一旁一言不发。
风允见之,微蹙。
“为何,你也是士族之后,莫无一丝自在之心?”
他还以为将会不甘为奴。
将如实道:“将之族已亡,己成奴隶,何来自在。”
见无法打动风允,将继续道:“将知风君在越国之行,作《大禹赋》,震慑越国…君有德行,必不甘于此,将之父为营造宫之匠士,将亦有些营生本事,还望君能用之,不弃。”
“你不成士之心?”
将微微摇头:“士族,亦如何,如今将只望能有一安身之处。”
风允微微蹙眉,将木讷,周游列国之行,可不会安身一处?
“我欲周游列国…”
“将愿为风君驾车…”
观其眼中坚定,风允也无奈,随即道:“你且在彭蠡泽等吧,在我归来前,你随时可御车离去。”
“诺。”将急速答道。
这或许就是名望的用处,可让士人归服,信任。
风允文气一震,化作数十只冶鸟。
御冶鸟而行。
风允无多行囊,唯有《大禹赋》《山海经》和当初宗伯所赠的腾蛇玉佩罢,其也皆贴身而放。
至于换洗衣物……这几日虽然深秋,但白日行,夜晚洗之,亦能度过。
“待冬日到来前,得寻一处地界安居一时,筹备些衣物家当才是。”
风允感受烦热秋风,思及阴阳相互,冬恐大寒,遂如是想到……
而在风允以异术飞跃山林时,其后的将抬头高望。
“异人…余还能成为异人吗?”
说着,将调动文气,可他那微薄的文气,恐难成之。
“若是此生无望为异人,不如做风君一马夫,随风君游历,也不枉此生。”
将几日来,也清楚风允非那些士大夫之属,对他时常客气,恍若他非奴隶,而是一好友。
当奴隶时,他即使不愿,也需察言观色方能活,与风允相处几日,他自然能明白风允真心于否。
何况——
“将不过是一奴隶尔,风君何须欺之。”
……
风允以冶鸟而行,至岭下。
岭下绵延山脉,林木茂盛,一眼望去,皆是高低错落,崇山峻岭。
“呼!”
山间风大,倒是舒爽不少。
风允在山林中迁跃,那发间的青丝越发有灵。
“女娲氏应该就在此山中。”
文气有数,冶鸟神韵也消,风允缓缓降下林间枝头,落在山谷巨石之上。
山谷间,热浪环流,少风,此山之中,旱情更加严重,一眼望去,山野间斑驳不少,溪水也枯竭不见。
“此地瘴气蔓延。”
“加之热浪,实在难受。”
未济卦!
未济之力,隔开瘴气,寻找生路。
风允只能以青丝引导,双尾白狐为坐骑,翻山越岭,避开瘴气浓郁之处,往前而行。
“沙沙沙…”
依靠青丝,待到日头正中时,风允听见动静。
风允居于树后,静静听之,似有人声。
还有咯吱咯吱之音。
以扁担挑水入山?
风允遥遥远望,目视中一群身着蓝布麻衣,有以巾卷的山野壮男扁担挑水,在崎岖山道上如履平地,行之交谈。
他们腰间皆配弯刀,神色无拘,拱卫着最前一位中年壮硕的男子。
“库伯,你去仡城可打探出什么?”说的是九黎语言,风允不懂。
百越国,虽为古越东南之地,但此时国内却是蚩尤九黎氏之后主政,说九黎语。
九黎语口口相传,大庭尊周言,在越边只收录了古越之语,以通吴越,对于九黎语,亦没有收录其学法。
此时见之,摸不着头脑,只能记其音,之后若是寻一通两国之言者,再来探之。
可就是这时,风允发间青丝微荧,一股柔和之力让风允竟能听明九黎之言。
“百越仡氏,在找巫医之术。”
“巫医?”一年轻人,鄙夷道:“库伯,那仡氏不是要修什么巫祠吗,现在又要找巫医术?”
“是做无德事,要死了不是,来找巫医续命!”
“胡言,快些挑水回去,族长说了,这个冬啊,可是旱冬,光冷无雪,挨家挨户都得蓄水。”库伯一乐,笑骂道:“别在外呆了,最近仡氏抓壮丁抓得勤……”
如此一说,周围人都有些戚戚,但也有人道:“我们居在岭下深山里,外面瘴气多,怕啥。”
……
之后皆是一些家常之语,那库伯似不愿再说外面的事情,只低头行路。
风允骑着白狐,行于山间。
待到白狐虚弱时,风允下其身,轻抚其额头,感受毛绒之触。
“劳累你了。”
《山海经》异术似有灵性,所召白狐皆为同一狐,随着风允的变化而变化,冶鸟也是一般…若是异兽死亡,也并非死亡,只是回归风允,待修养之后再出。
白狐散去,此时他也到了地方。
山谷之侧,俯视而望,就见山谷中屋舍俨然,田土有规,牛羊之属被驱赶在山间,此时正值午时,炊烟袅袅,倒是一片井然有序,安而悠然之态。
“唉~”
“聚喽喽…”一尖利女声高呼,其声嘹亮,在山谷中传荡。
“族老唤人来喽!”
屋舍之间,高低错落,依山而建,而在最深处,有一高台,其后为一座巨大木楼,似为族长之居。
而高台之上,能容纳上万人……可惜,随着呼喊召集,这山谷之中,也不过数千老弱聚集。
等那些远行去寻山谋生的回来,这才勉强凑够了七千之数。
“一座山谷,竟有七千方百越民,还是隐居于此。”
风允有感,女娲氏就在其中。
就见高台之上,几位老者杵拐,目肃而来。
而在其身后,一袭青靛百越衣,发戴银饰的女子,伴随着微风摇曳长裙披风,轻灵而来。
在她的腰间,配着一把银柄弯刀。
弯刀上还有各类宝石,十分炫目。
其也不似百越女子一般的娇小,其身材高挑纤细,面容流畅柔丽,肤若白雪,似有柔和之感,但其眉似远山而俊,目若清溪而明,隐隐有英气果决,坚毅之态。
“族长,雨不霁,祭女娲,同意祭祀吧,我们已经备好,待到昼夜交替之时,阳落阴生,祭祀有望啊。”
“是啊,族长,祭祀为上。”
“族长,您就不该让族民出山去寻水,祭祀之后,娲皇只会庇护我们……”
“族长…”
此地族长,正是这位女子,可她一言不发,只是望向随着这些族老之言开始布置祭台的百越男。
紧握手心,手指掐肉也不能让其脸色有变。
“祭祀…年前不是祭祀过了吗,可是又如何呢。”
低头,她无奈一笑,语气落寞却有不满之意:“我无异人之力,难以沟通娲皇,你们不若剥去我身上族长之衣,自行祭祀。”
“族长莫说笑,若行此举,我们与仡氏何异!”族老紧忙低首。
随之低首,却成一片。
在其下,不少年长族人也在恳求族长祭祀。
那些年轻之人倒是犹豫,可也在长辈的强制下低头。
“请族长祭祀!”
“请族长祭祀!”
……
谷内传遍了此声,有人想反驳,为族长说话,却也被压制而下。
库伯归来,望向族长。
族长对其微微摇头,祭祀之事,是躲不了了。
但每次祭祀,无不消耗族内积蓄,铺张浪费,族内本就拮据,她如何能多祭。
“都停下吧!”族长冷声呵之。
高台为之一静,那群族老却低首相笑,因为族长这是同意了。
“阿爸,那里有人!”就在这时,一年幼百越小童拉了拉库伯的胳膊,指向远处。
众人一看,就见风允从坡下缓步而上。
“周人!”
风允一身直裾长袍,在风中呼呼而扬,其有发髻,但发间略有散发,亦显青涩,整一个大周治下的衣着。
“来几個壮年抓住他!”族老下令,没有因为风允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就轻视他,反而警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