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君凯旋啊!”
百越王疾步从王宫阶梯上跑下,其面上带喜,毫不顾及一国之王的威严。
风允不过上了几步阶梯,百越王就来至面前,施加大礼。
“王不可如此。”风允俯身托起。
“风君啊,不过半月,阴策已去,当为大德啊!”
风允所著的《列国策·百越》中,阴阳策乃是起始之策,是为根本,但也是让百越王最觉不可能之策。
但如今风允不过半月就完成了大半,这让百越王大开眼界。
特别是风允当着各部族中反对风允的百越人,召出伏羲女娲之灵,如此更是聚拢民心。
这城外的七千民可没有严防死守,但无一人能逃走——即使有小人者,也会被周围的百越人自发地抓起。
“王,不过行一策,尚早庆喜,还是先商谈一二,允也继续行百越相之职责。”
“自然如此!”百越王望向风允,瞧之变化,微微诧异。
他只觉风允说话,更加让人信服,而即使衣裳泥泞,也难让人轻视,那些泥泞反倒是衬托其出淤泥而不染,如花纹点缀一般。
“风君请。”
风允颔首,与百越王共同入殿。
同时,也欣喜王此时的态度。
王并无忌惮之色,与此前一同。
要知晓,如今风允在百越中民心甚大,风允还担心如当初在禹越治水后,越君忌惮一般。
这会大大影响风允的施策。
百越王有明君之态。
明君,明事理而晓奸佞,有度量而行大国之心。
入殿……
风允与王对坐。
王道:“去牵牛来!”
风允闻声,紧忙道:“王,治水本是应该,斩神本就恐民,而拘七千民需尽快安置……如今不宜行奢侈之事,也不能庆祝,才能保证民心向国。”
闻言,百越王紧忙告罪。
“是我被喜意冲昏了头,风君说的是啊。”
“好战喜功,是猎人大忌啊!”
听百越人以猎人比喻,风允一笑,而也无人去牵牛。
“王,先安置这七千民吧。”
“此事就等风君。”王恳切道。
风允点头,先挥手,让人取来兽皮笔墨。
则写又论:“先安民心,方能让民无虑而忠王之事也。”
王目光微动,闪烁赞同之事:“风君说的是。”
风允又道:“此时这百越之人,我也清楚,其多挂念部族之中。”
王有点头,期许风允的解决方法。
“王,应派些信使,安排这些民写信表明在仡以劳赎刑之事,安其民心。”
“此法有几好。”
“其一,我先与王解释这以劳赎行,以此次的暴民之罪来定,其人数众多,应斩领头之人,杀极端之人,宽大众之人。”
“宽之,就为以劳赎刑……大周有士大夫赎刑之法,是为所谓的仁德之道,聚起士大夫阶级为一团,拱卫其法。”
“我们也以此,行之百越之民,以聚民心,也方便我们之后行其余几策,特别是《火策·赏罚有度》。”
王频频点头,并无不可之意。
他不是很能听懂风允之说,但却认同。
“丙丁之火,火主法治……是为国需有禁恶之道也。”
风允将这次的暴民之行,写在兽皮上,也将惩处之法注明。
“其二。”
“冬已至,欲先行农耕之事,这七千民,余欲分派多支,驻在三处,耕土为田。”
“其三,这些信,也可推广《九黎音字·表》,让百越之人了解到文字的便利之处……”
“嗯…”百越王沉吟,写信罢了,不过是些许笔墨竹简,但他不解道:“为何要冬季耕作?”
说着,百越王有些声低。
“风君,还有一事未曾告知,百越城突多七千之民,怕是粮草不足啊……”
说着,百越王愧疚。
“风允行策,确是我百越拖累了风君!”
风允闻言。
先道:“冬季翻土,裸露泥土,寒风下,那藏身在土中的害虫能杀死一部分,对来年的耕种有大利。”
“且早些规划出田,也能早些耕作,如今百越水患去,如此优渥的土壤,恐被人惦记……耕作之后,有粮有田,我们才能行兵事,威慑四方而不敢轻动百越。”
思索百越王所说的粮草之事,这也是风允所苦恼的。
其余事情还能凭空去思索谋划,但这粮草之事,却无法凭空变出来。
“只能向各族部落征粮借粮了,也以此来开启阳策。”
风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这七千之民的粮食百越城没有,但各个部族有。
“王,确定要行快策,快速收拢百越部族否?”
快——柔之以请小氏入仡,战之以令大氏归仡,其中氏见仡对小氏优待,那对中氏其不更为优之,遂自会择仡而入。
百越王毅然点头,但又惊愕道:“风君是准备此时就行此策?”
这速度太快了,就是百越王这样急切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自然!”
“王,此时大势在我,余明日就以百越相之相印,下令借粮,且直言《阳策·去族留部》之事。”
是这么个阳策!
“这……”百越王瞠目结舌。
风允毫无顾忌。
“余也会将《九黎十部》与,《大小公碑》之事公之于众。”
《九黎十部》!
是风允以十天干为基,划定十月应尽之责而定下的国规。
其——
一月黑虎部,司政:九司议政也!
二月水獭部,司农:田地农要也!
三月鳄鱼部,司规:歌舞礼乐也!
四月蟒蛇部,司巫:医药祭祀也!
五月穿山甲部,司建:工艺建筑也!
六月麂子部,司库:粮产税收也!
七月岩羊部,司护:护卫巡逻也!
八月猿猴部,司民:户籍民情也!
九月黑豹部,司战:兵事国猎也!
十月四脚蛇部,司法:赏罚律禁也!
“《九黎十司》,黑虎为首,九司皆听王政,王再主黑豹之兵事、岩羊之护卫,如此,九司话语弱于王,武力亦弱于王也!”
风允之言激起百越王之野望,他犹豫之色渐消。
而风允又言:“推翻一国之核要,是为革故鼎新,无从悔也。”
“余再寻王一问,王可愿否?”风允起身,直视百越王,形似逼迫,丝毫不给其后路。
百越王哈哈大笑。
“风君尽请为之!”
风允如此才笑。
“诺。”
说毕,风允告辞,王起身送之。
而风允周身,文气不断激荡,但最终又被其收敛其身。
“势方起啊!”
风允身后,隐隐浮现一长钺虚影,其上的《列国志/策·百越》中,《阴策·风泽无神》之文,夹带着治水的《风泽策》,不断流转,豪光乍现!
国运降!
此策已被风允行之,成之,道成也,其势不亚于先天之力!
长钺——国运异宝!
“此时还不是突破先天之时。”
渐卦——循序渐进,无止境也!
风允蓄力而待,欲铸就非凡先天,而非一策之单薄。
或者说,术法风允皆有,他想成道,以道入先天,如那道、墨、儒、法一般,自成一家,以此践行往后余生。
“风君。”蛮娃在宫外等候,见风允来,就急忙道:“方才有人来说,有個叫欧冶的人在典籍宫等您回去,看什么剑?”
风允淡笑着上了马车。
“典籍宫可识得路?”
“晓得!”蛮娃牵起缰绳,就拉着马车向典籍宫而去。
如典籍宫。
“风君,你归来了!”方才入宫,就听见黎月的声音,黎月惊喜上前,观望风允是否安康。
“无事,我与欧冶先生有事要言。”
风允轻笑,轻轻推开黎月。
黎月笑颜不变,但看见宫殿内随着巫婆出来的安风时,却冷起了脸。
她如今还是不喜安风。
特别是安风无她命令,擅自参加了祈福比试。
但如今跟在巫婆身旁,她也没办法去刁难安风。
“风君。”
“巫婆。”
巫婆明显有事与风允交谈,风允不说其他,手中遂出现一把长钺。
“国运异宝!”巫婆惊讶。
而长钺上,浮现出阳策之言等等,风允准备公之于众的部分。
“巫婆请观,余先与欧冶先生一谈。”
“诺,老妪在殿中等风君。”
巫婆接过长钺,缓步入殿,而风允对蛮娃道:“你在此处等我,之后我欲问义士之事。”
“诺,风君。”蛮娃也学着巫婆,恭恭敬敬地道,目送风允去到后院。
“风君。”如后院,欧冶急急忙忙将风允请至屋内。
莫女和干将将桌面的毛囊打开,露出五把剑来。
“风君,还望为剑取名。”
欧冶眼中带着恳请之色。
可为剑起名,对于铸剑师来说,不亚于士族为儿女取名,其郑重,哪是随意交给别人的。
风允却见欧冶忐忑之色。
思索道:“欧冶先生还留在百越,莫不是为此事?”
这五把剑是欧冶为偿还生养之国的债所铸,他本应早早离去才是,却拖到此时。
欧冶颔首,但又摇头:“不管剑成与否,欧冶都会等风君归来,再作辞别。”
“还请风君赐名。”
风允望之,对于欧冶的剑,却也只记得其中几把。
观其外形,感其内在,风允却略有所感。
“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
风允一一指出。
欧冶观之,随着风允赐名,他目光明亮。
“风君有识剑之能!”
风允哑然,但也只是笑笑。
“欧冶先生准备何时离开百越,前往禹越?”
思索禹越,风允道:“此先允让百越王派出细作,打探周边各国,亦得知禹越因国裂,如今只剩下不足三层的疆域,且正与长江之北的吴国争斗。”
欧冶细细听着。
“欧冶先生,此时禹越的越君,乃是允常之子-勾践,不过是一孩童也,全靠国中宗亲领国。”
“您带五剑归去,多加小心才是。”
欧冶点头。
“余知晓,风君在百越,也望安。”
风允望向一旁的干将,思索道:“不知欧冶先生离开禹越后,又欲去何处?”
欧冶不假思索。
“老夫一生铸剑,如今风泽之大风已缓,遂准备携莫女,前往风泽隐居,借助寒潭再铸神剑!”
欧冶知晓神灵,此时欲造神剑,眼中的追求向往,丝毫不比壮年之人弱少。
“欧冶先生有道而行,是为大好。”风允诚心为欧冶而喜。
“欧冶先生,余除却望先生带回《列国志/策·禹越》外,还希望先生能带干将一同学习铸剑之道。”
“风君!”干将木讷,但此时却慌张不已,他讷讷难语,眼中满是哀求。
“风君,余能为风君驾御马车,望君勿驱逐。”
说着,干将拜倒,行之大礼。
风允摇头。
“将,你的道不在我这。”
“风君所学渊博,干将跟随在其旁,为君驾车,就已经是得道了。”
风允安抚干将道:“将,你如今不过及冠之年,怎能慕驾车而不为己慕道呢?”
“你也知晓,自己的道在铸剑,而非我道啊。”
“风君…”干将啜泣。
风允摇头:“你啊……”
“我是希望有一个可以为我驾车的人,以减轻我的劳累。”
“但如果有一个三十岁的人和一个二十岁的人,他们驾车的技艺高低相同,我却只会聘一个三十岁的人为我驾车。”
“你知道为何吗?”
干将摇头。
“是因为你比三十岁的人多出十年的时间,去践行自己的道啊。”
“我如今十七之年,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很清楚我这个年纪唯一的目标就是寻道而学,践道而行,若有人阻我道,不亚于用刀夺莪生命。”
拍了拍干将的肩,风君将其拉起。
“吾所欲尚如此,如何能误尔道。”
“随着欧冶先生去吧。”
“风君!”
干将啜泣不停。
风允玩笑欧冶,微微点头。
欧冶颔首,以作一礼,以别之。
风允回礼。
“我与巫婆还有事论,这会就不送诸位了。”
欧冶再礼:“风君勿要顾忌我等,拜别风君!”
莫女也行礼:“拜别风君。”
干将抹去泪水,也道:“风君,将本为邗国奴,得风君之善而自由,如今风君不顾见奴隶之贱,为将某道,将……待将得道,必去为风君效劳,以报新生之恩!”
风允摆摆手:“我不过是一文士,亦有剑矣,你不必记挂心上,为己道去吧。”
风允拍拍龙渊,龙渊之上剑魂震荡。
欧冶见之,大喜过望。
风允也转身离去,他为百越相,此时不是纠结小得小失之事。
干将在身旁他能得便利,可他于心不忍,就这样埋没了干将的大好前程。
……
待到了宫内,巫婆沉默以对。
风允与其对坐。
良久,安风出声道:“风君,可要用食?”
天已黑,巫婆观这阳策之言,久久难语。
“不必……”
“还望安风族长去寻些茶叶,以沸水泡之,余这几日在水泽之处,体内不免染上了些瘴气。”
风允交代,安风默默起身。
待安风走后,巫婆注视安风背影,才道:“安氏,倒是未曾听过…”
巫婆眼中藏事,观之风允与安风,倒知晓两人早早有遇。
“安氏,可与女娲氏有关?”巫婆询问风允。
风允不作答。
此时安风端着水罐前来,用俩陶碗,给巫婆和风允各倒了茶水。
巫婆不再提女娲氏。
她望向长钺之上的篆文,有风允《九黎表》的帮助,倒是理解其含义。
“风君真要这么做?”巫婆定定望着风允。
风允点头。
语气坚定道:“百越城外聚集了七千各族之民,明日此策就将随着借粮之令,告知百越各部族。”
巫婆瞌眸,目中满是对风允的赞叹,可她藏得很好,以至于让风允认为她在气愤。
“风君,此策下去,怕没有什么人借粮了。”
“不如,先借粮,在风君现在的威望,没有部族会不听令的…”
巫婆给予风允建议。
但风允摇头淡笑。
“巫婆怕是弄错了,余的心思,从未在借粮之上啊。”
风允轻描淡写道:“我知晓这么做给了这些部族反对,甚至再一次反抗我的借口。”
“但我就是要这么做。”
“若百越安详一片,这些部族不出现别样的声音,这改革之事,又用什么借口去进行呢。”
“这……”巫婆脑海一震。
“风君莫非想行战乱!”巫婆大惊失色。
风允摇头。
“错了,巫婆,战乱需有兵,有民意跟随,不然难以成军。”
“此策为阳策,光明正大,所言之事为国为民…不为部族掌权者。”
“如今民心在我,而有七千民在,随意就可为仡城添五千甲兵,这各部族是不敢乱动的。”
巫婆思索。
“风君是试探仡部族,有多少部族愿意屈服此时的仡氏?”
风允点头,但又摇头。
“此为允阳策中暂不表明之事,巫婆可等,待这借粮之令到时,自见分晓。”
巫婆抿唇,微叹。
“罢了,若风君明日就要下令,就请让老妪带令归瑶……有老妪在,瑶随时可去族留部。”
风允这才诧异。
“巫婆大德,余替百越谢过。”
巫婆笑着摇头。
“我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也清楚风君的本事,所以才愿意相信风君。”
望着长钺上的《九黎十部》和《大小公碑》中的特权部分,巫婆道:“不知风君准备安排瑶入何部,而老妪又是大公还是小公啊。”
巫婆半开玩笑,却也是在为瑶谋取地位,以免去族后,瑶的族人受到轻待。
“百越有二十余万,其中瑶占了三万之众,而九黎十部中,有七部可全全分出。”
“瑶巫也,可入鳄鱼部,司规,行歌舞礼乐,或入蟒蛇部,司巫,行医药祭祀。”
一地而行两部,这已经是极其优待了。
“巫婆也自然为俩部之大公。”
巫婆谢之。
“那多谢风君恩典,老妪这就去收拾,准备。”
风允点头。
巫婆望向安风道:“你且随我回去,将去族留部之事安排好。”
“诺。”安风点头,余巫婆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