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之火,化作了东边的朝霞。
冬日寒风,却吹不散楚人心中的暖意。
望着逐渐透亮的天空,楚人默默流泪,其声呜咽。
风允望向周围,郢都城内的楚人早就尽数赶往了此地,一听他的论楚之言。
风允收了楚灯,轻声道:“火之祝融,高尚而尊,每一位人族向祂求火的人族,祂都不会拒绝,以至于世代变迁,让人认为火是稀松平常的东西……可追求本质,人是离不开火的。”
风允眯眼,望向楚国之东,那漆红之色的布缎,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楚红,很美丽的颜色。”
“红,火也。”
“礼之本,五德也。”
“楚火燎原,焚其旧草,待春风再起,以生新芽,以成楚之天地也。”
风允停顿。
火,猛烈,从星星至燎原,一次即可,若多,并非好事。
遂又补道。
“火之变,雷霆也。”
“雷泽孕生,哺其楚人,待岁月变迁,以亘民心,以成国之不息也。”
风允说明了起势之法,又说了不息之道。
对楚君言:“火,就是楚国的礼啊……它一直在楚人心中,只要楚红不灭,楚人也如春风之新芽,但火大而不可控,其也许德行民心,方能不息而不反噬自身。”
这是对楚君的劝诫。
“楚君,余再多待一二月,观郢都之外的楚国国情,写完《列国·楚》,就离开楚国,至于楚君之送别,就不必了。”
风允言尽于此,也不欲再说更多。
此番楚国之行,已经经历许多,不管是《列国·楚》还有燧人祖之问,风允都将结束。
“风子,还请留《列国志·楚》于楚国,我欲让楚之历史,布尽民心。”楚君对风允一礼。
而昭阳,前往远处,去牵马车过来。
周围的楚人不退,都恭敬而望。
有昭阳之令,很快甲兵到来,维护周围。
可见的,这些甲兵,望向风允时,都带上了尊敬之情。
“我会留的,书,本就是给人看的。”
风允颔首,离去。
楚君望着风允离开,也带着芈月、芈姝回宫。
除却《列国·楚》外,风允以楚之壁画,楚灯为引,融入气运中,能增强楚相之力,也让楚君有探究之意。
楚灯是无法得到了,但能以楚之壁画,消耗楚灯中的楚国气运,减少风允与楚国气运的羁绊,也是足以的。
楚君思索,准备去宗室议论。
毕竟,宗室掌管壁画,关系芈姓根基,即使身为君主,这也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事情。
……
风允在楚国所做的事情,在几日内传走各方,周边各国都闻所谓的楚人先祖鄙夷之处,楚人先祖有德可寻。
暗笑中,又恍惚,似乎笑了,就是对燧人之德的不认同。
火之文明,何分蛮夷?
这句话,逐渐流传,燧人的传说也不断被提起。
而燧人之德是无法被磨灭的事情,火,也是文明之始。
楚人之祖-吴回,护火之神,也不能单以看之一字来解释。
看火蛮夷之说,倒显得以此为笑之人,无德了。
不少人都感叹,风子为楚国,正名有德可寻,一些国家都因此,开始重新审视,如何对待楚国的外交。
那楚之蛮夷的话,也少说了。
这让一部分人不喜,特别是周天子,但民声众众,何况——
“王,咱们说好了要出游的…”
褒姒腹部,高高隆起,笑意间,尽显妇人柔意。
见到美人自己孕子,天子转瞬就将楚国的糟心事丢开。
“是是是,都依美人的。”
褒姒闻言,娇笑着靠在天子怀中。
天子紧忙搂住褒姒。
“王,楚国灭扬粤,也算是为王开辟疆域,您怎么不同意升爵呢。”
美人在怀,但天子也非一味迁就,还是道:“哼,楚国……”
“奖赏鄂国就是,那楚国不过是投机取巧,还放走了扬粤王,可不算为美人报仇啊。”
摸摸褒姒的小脸,天子道:“待我操持兵马,然后勒令六师,到时出征,为美人夺下扬粤荆楚之地,再灭杀扬粤王,那时,才是为美人报仇……为寡人,开辟疆域啊。”
褒姒一听,娇笑不已。
但低头时,却美目黯然,可见,此时不过是假意迎合罢了。
风允…风君…风子……你已经成为这样的贤者了吗?
……
春风拂面。
楚国气运的强盛,助楚人度过了寒冬。
“立春之后的寒气,被火神驱散了……”
此时,昭阳来禀:“风子,楚君令,您可在楚国壁画前描绘一份,以添《列国·楚》之内容。”
楚国壁画?
望向昭阳,颔首。
“那就感谢楚君慷慨。”
风允当然知晓,楚君在看到楚相入气运,能增强楚国力量后的反应。
犹豫一二,昭阳道:“风子,此次昭阳无法陪同风子了。”
“楚君令,余需前往扬粤之地,以助屈原大宰,治理扬粤。”
“那何人随我?”
楚君总不可能让风允独身在楚国。
“斗廉国老会伴您。”
斗廉。
风允点头,表示知晓。
他又思,扬粤……
“我在描绘楚国壁画后,就会前往扬粤之地。”
昭阳对此并无异议。
“风子想去何处,自然可去。”
昭阳离。
风允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而斗廉驾车,已经来到了典籍宫前。
“风子,老夫来迟,恕罪。”
“国老有礼。”
两人见礼。
“怎能让国老驾车?”
斗廉哈哈一笑。
“昭阳司马可为风子驾车,斗廉怎驾不了。”
“风子,此番就由斗廉,带风子入楚国禁地,一观壁画,当然,余无令,只能在外等候。”
斗廉亲扶,让风允上车。
无奈。
“有劳国老,但风允难以受之。”
“莫说了,风子。”
“走…”
马车行进,驶过街道。
所过之人见到是风允的车架,都瞩目而敬。
“哈哈,为风子御车,才有这般关注,平日老夫出门,其多是惧怕目光啊。”
斗廉感慨,而很快,就驾车来到楚国禁地。
此时屈瑕早已等待。
“风子安。”
屈瑕对风允一礼,身后的众多芈姓之人,也都纷纷行礼。
此时,以往大不同矣。
一旁的斗廉内心感叹:楚国芈姓,何曾对外姓之人,如此尊过?
望向风允,斗廉不由自主,敬意更重。
风允与屈瑕等人见礼。
屈瑕道:“有楚君令,您可进入禁地,绘录壁画,以添《列国》一书。”
得此言,风允点头。
“允自会尽述其言,不堕楚国信任。”
在屈瑕的带领下,风允踏入楚国禁地。
春风尚冷,洞窟中满是寒气。
但火焰熊熊,石壁之上,一副副壁画,在上散发着奇异的力量。
“山海图?”
望向四周,却感觉这图,一脉相承,多似山海经所记之物。
“是山海图,不过这是原本。”
“楚国之传承,芈姓之守护。”
壁画上,道韵溢出,这是寻常拓印之图,所没有的。
“风子尽可描绘吧,余在洞窟口待君…”
屈瑕指向一旁,那是准备好的上好之帛,可绘之物。
“有劳。”风允道谢。
屈瑕颔首,缓缓而离。
……
时间流逝。
春风吹而又起。
因为风允的名望,不少的楚人都希望风允出仕楚国。
而安地之中,也因为是风允的封地,但贫瘠少人,遂不少楚人希望前往居住,帮助风子建筑安地。
楚人迁居,这是大事,不可擅自而为。
楚君无奈,但若不迁民去安地,怕有伤民心,传出楚君刻薄风子之言。
其旁,费无忌建议:“王,不若迁些奴隶去,反正安地多是奴隶。”
闻之,楚君不满,扬粤之人太多,不好控制。
想到当初风允曾说的安民之法。
他道:“当初风子有策,可化扬粤之人为楚人,那就以安地为试,行此此策!”
楚君大手一挥,就抽调了万名楚人,前往安地为民,建立楚人馆,并令奴隶新生之子,由安地抚养,成年后,移居各地为民。
楚君之令出,楚人有喜,但也大惊。
议论之声不绝,质疑不断,权贵在后也思索其策。
楚君之后又补:此为风子之策,可利国德。
此番,楚人不再疑。
而权贵也只能禁言。
此策是好是坏,还需用安地一试。
此时却是未伤害及他们,且暂观其变。
二月·春风——
风允绘录楚国壁画入《列国志?楚》,成书之时,天地异相。
楚国权贵翘首以盼。
随着一个个巨大承天的楚相,飞纵而起,融入楚国国运当中。
每一位楚人都感到了力量加身,风寒后的遗留之疾,全都消弭。
而楚国权贵们,修行楚相之法,此时也感到自己所修行的楚相,得到了增幅。
道途亨通。
可以说,楚国之人,皆大喜!
当风允将《列国志?楚》交给楚君。
“《列国志?楚》是为楚之来历,还望楚君能于楚人观,至于策,楚君自行处置。”
风允也是随意一说,他也留有原本,有人欲观,他也不会吝啬,楚君有心想藏,也藏不住。
“风子德行,寡人全知。”接过书,楚君就感到了其上的玄气浓郁。
“风子准备何时离开楚国?”
楚君询问,语气有些怪异。
无奈,此时楚国,风允的名望太高了,让风允出仕的声音多不胜数。
他心中复杂,难以言喻。
忌惮到无,他清楚风允之心不在楚,只是担忧楚人如何看待他熊商。
风允思索道:“余准备前往扬粤一观。”
“列国除却志外,余还有策,其策也须记录。”
楚君闻言,点头,能暂离郢都城,也算不错,于是令斗廉来护。
“风子可随意前往楚地。”
得楚君之言,风允不日即出,准备前往扬粤。
而楚君令人,清明之前,复刻多书,前往各地为楚人念书。
同时筹备楚神宗祠,以供其书,让楚人多行祭祀,铭记尊祖之行。
在楚国欣欣向荣之时,或许是周礼长期的压制,此时有尊祖为德,隐隐楚人有不服周礼之言。
……
此时,风允方离开郢都城,前往扬粤之地。
郢都城内,楚君跟前,正有一青年行礼。
望之,应是方才及冠之年。
“君上,为何不请风子出仕呢?”
殿中,除却楚君与这青年外,还有屈瑕,费无忌,伍奢等朝中权重。
其众人本欲说建立楚神宗祠之事,但这青年却站出,让他请风允出仕。
楚君目微蹙。
这段时间,民中是多有请风子出仕的声音,但,朝中却无一人说此事。
而此时,楚君也没想到,竟有人会说。
且还是这人。
“伍奢,这就是你教导?”
楚君不去看那行礼的青年,而是望向伍奢。
伍奢大惊失色。
“君上,这……公子建年轻,此时也是为楚国考虑。”
伍奢望向青年,暗叹一声,无奈至极。
但又暗观朝臣,就见角落处,费无忌暗笑之态。
他心头再惊。
但楚君目光扫过青年与伍奢,已然下令。
“不知国事,如何知晓风子出仕何位呢?”
“令,公子建,伍奢,携五千奴隶,前往楚之沙地,开采红铜,行楚国之政,成一富庶,以知国事!”
此言一出朝内大惊。
红铜,比之青铜更为国之利也。
占领扬粤国时,正巧也是扬粤发现一红铜之地的时候。
楚国自然占之。
如今各族中都有目光注视此地,想有一羹。
但此时楚君竟然以罚,让公子建前往此地开采……
朝中众人心思活络,这是楚君有心重用公子建,为其铺路。
伍奢低头,眼中闪过喜意。
而在角落的费无忌,却恼,狠狠望着伍奢。
伍奢对之,蹙眉。
“带公子建离开,寡人现在不想看见他!”
“诺……”伍奢心头略有不安,但还是拉着公子建离去。
而这件事,也随之传出,一时间,公子建的名声,也传了出来……
伍奢回居所后,收拾行李。
其旁,大子伍尚已经出仕,为上士。
而二子,伍子胥也准备出仕……
见伍奢得此调令,皆恭喜。
但伍奢还是心事重重。
按理说,费无忌是公子建及冠主持,公子建得势,其也有好处。
但今日却……
“有何可喜,若在沙地无功绩,那这机会,就成大罪了。”
犹豫…伍奢望向两個儿子,思索着低声道:“随我入密室……”
密室之中,伍奢将褒响之死,告知两人。
两人大惊。
“你二人皆出仕,阿父不在,难以护之;此秘要,你二人小心而待,告知你二人,也是让你二人明白楚君之性,免得踏错步子。”
伍尚与伍子胥,对视,隐下震惊,严肃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