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肃和小蜂着手开挖。
“挖下去能看到水吗?”小蜂张望。
“就像打井一样,我们安心院在山上,底下有含水层,只要挖到那里,池塘就会有水源。”张肃将铲子用力砸进泥中,用脚把它踩进去。
真是个体力活。张肃挥舞铲子,挖出一堆堆的藻类与枯枝败叶。但自己和小蜂都在努力,看着她在身旁,他也不觉得辛苦。
小蜂摸索着浑浊的土壤,试图找到古代僧侣打出的含水层孔洞。
忙活一个小时后,池塘的底泥才基本挖开。
小蜂站在最底下,伸手分开黑色腐殖质,蚯蚓从中惊慌钻出。
“在这!”小蜂喊。
紧接着,张肃听到流水声,转头看到一蓬欢快的水流冒出,因地下水压而自行迸发。
“做到了!”张肃很惊喜。
看着那清新的涓涓细流出现,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没白干,不枉他们忙碌了这么久。
这样一来,有塘底的地下水自灌,又有山泉的注流,池塘很快会贮满水源!假以时日,这個肮脏的池塘终将恢复清澈的外观。
“我们再把岸边修一下吧。”小蜂力求完美。
“行。”张肃就爱小蜂这种努力的性格。他们又花了一些时间来修补池岸,做增高、找平与夯实的工作,确保池水不至于在大雨的时候满溢。
“呼……呼……”小蜂回到池塘边坐下,她似乎有些疲惫。
“累了吗?”张肃走到她身边。
“虽然很累,但看、看啊,水慢慢涨起来了。”小蜂仔细凝视,久经忽视的池塘而今正渐渐重生。
“真了不起。”张肃再测量了一下从山溪到池塘的距离,大概挖40米就能把溪水改道,将它和池塘连接起来。
[这是我们的成就]
“你的天赋进化得很快。”张肃聆听着小蜂的心灵传讯。
小蜂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
[这都要感谢你。我真希望我能做点什么来报答你的好意,总有一天,当我真正的‘虫王’出现的时候……]
“看到你慢慢长大就足够了。”张肃坐在她旁边,“为什么不休息一会呢?”
小蜂点点头,她闭上眼睛,面朝温暖的太阳。
仍然有些孩子气,但不可否认,她已经长成一个女人。
纵使她的天真本性尚在,小蜂的虫群血脉也在慢慢觉醒,改变她的举止。
休息了半个小时,张肃把目光转向池塘。
池塘底疯长着绿草,但流水已经突突流出,迟早这些植物都会被淹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望无尽的碧池。
未来还将有莲叶、池景以及游鱼,旁边还将盖起亭子。
“快下雨了,雨水还会填充这个池塘的。”张肃道。
小蜂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池塘上。
[我会长得比现在更漂亮、更强壮,一个合格的虫王]
不知何时小蜂已经将她的手叠放在张肃的手上,而她的目光则因害羞望着另一侧。
小蜂当然有冲动,但她发现自己的虫卵还没有准备好,还需要积蓄很多进化的能量才行。
他们共同凝视着那一片细流,明天它将填满池塘的三分之一。
小蜂更喜欢这个地方了,每一次工作都会让安心院的花园更好看些。她的巢就是安心院的花园。
她不禁想到,一旦完成虫群,自己还会生下许多的小小蜂。
大家一起建设这个巨大的花园。
进食,学习,模仿,成长,进化。直到成为最强大的虫群之心。
不久,大雨不期而至。
张肃将露天堆放的捐赠物资都放回仓库里了,很快安心院笼罩在蒙蒙飞雨当中。
因为雨水会影响施工质量,杉崎工程师承诺等放晴再来打地基。
得益于之前已经挖开了池塘淤泥,恢复池塘规模,雨水也很快抬升池塘水位。
虽然是浑浊的污水,但也可以吸引蛙类、昆虫和小鸟造访,大雨中,一群小动物发现了崭新的池塘,也随之迁徙进了花园,鸟雀在池塘边啼啭,为花园注入生机。
大雨没法出门,张肃就在办公室里算账,总结目前安心院的状况。
资金:投资建设安心院新建筑后,还剩1400万円,足够支持4~5个月。
设施:
校舍:学习的状况还可以,需要进一步分层次教学,还要改善孩子们的住宿条件。
动物场:30鸡繁殖到45只,还有奶牛小花,每天产出的鸡蛋、牛奶都给孩子们吃,考虑到以后有更多囚犯(劳动力)。可以考虑扩建一下。
农场:菜地和庄稼地,产出一些蔬菜、豆类、瓜果。
花园:得到红焰的祝福,产出许多鲜花和水果,池塘里可以养一些观赏鱼。养殖鱼比较困难,因为池塘水质不好。
活动中心:正在建设,需要2个月时间落成,最快6月可以做成。
这么说来,一方面是要继续教育工作,另一方面则是活用不久后被转运到安心院的新囚犯了。
这批囚犯数量会很多,张肃估算有20多名魔女。
好处是她们的危险程度很低,就像蕊子一样不惹事、不闹事,犯事也是因为偷奸耍滑、小偷小摸之类,只有几个诈骗犯、蓄意袭击的比较狡猾。
坏处是她们屡教不改。
根据张肃前世的统计,在魔女罪犯中,最多是盗窃犯,其次是违规对人类使用魔力罪。
总有魔女试图用自己天生的超凡力量来走捷径。
欢欣途径、恶意途径可以操纵人类情绪,混乱途径喜欢看到社会倾覆,赌注途径喜欢搏搏运气,阴影途径最适合小偷小摸,无相途径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随心所欲。
有些人的印象里,坐牢的魔女都是第一次坐,其实不然。
实际上,张肃前世做过统计,初进收容所的魔女罪犯只占囚犯的7%,“二进宫”的占20%,坐三次牢的占30%,剩下的43%魔女都是蹲了三次以上的。
关上几个月然后放出去,之后再被抓……
张肃前世工作了4年,见到几百个魔女抓抓放放,习以为常。
她们除了犯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正当营生了。
有些甚至主动找茬,然后进安心院服刑,蹭饭、蹭睡,毕竟安心院被张肃建设得太好了。
张肃找了卡蒂,一起去检查牢房。
“现在特种囚室有拉露洁的镜子囚室,赤泽佳世的特化防御囚室,幽法琳的心灵回声囚室,但其他囚室也需要改善一番。”张肃巡逻。
“……”卡蒂看起来比最开始的时候清醒了非常多。
她原本无瞳的鬼眼中渐渐出现一些高光,仿佛是神智恢复的征兆。
牢房狭小破旧,都是一百多年前留下的,褪色的石墙因下雨而漏水,锈迹斑斑的栅栏仿佛一用力就会掰弯。
“我们把它们都拆掉吧。”张肃和卡蒂将废旧铁栅栏拆下来,这些废铁只能拿去卖废品。
张肃看着卡蒂的动作,她好像有些找回了过去的回忆。
走路的时候不再摇摇晃晃,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奇怪的吼声,整个人变化了太多。
她开始找回记忆,突破创伤的封锁,找回自己骄傲的血统!
自己得安慰并保护卡蒂凶猛而脆弱的灵魂,让她知道这里是安全的。张肃心想。
“你还记得过去是什么样的吗?”张肃试着帮助卡蒂。
“多久以前?”卡蒂将废弃的铁栏杆抱在怀里,堆到一旁,它们落地时咣当作响。
“就是在被征召去上战场之前。”张肃说。
卡蒂的神经刺痛。
她望向张肃,他仔细分辨着她眼睛里的情感,认可、悲伤、愤怒?张肃希望自己跟卡蒂能像小蜂那样达成深刻的心灵链接,但是做不到,卡蒂的精神蒙着一层厚厚的障壁,那是她家人留下的禁制。
她忽然转过身去做她的工作,动作因拘束而僵硬。
“犯错……犯错……犯错……”卡蒂僵硬地重复着。
她的目光一遍遍扫视周围的牢房门,它们拼成一个金属迷宫,一如她层层封锁的记忆。
“我打算扩大通风口和采光的天窗,再重修下水管道。”张肃转移话题。
他想到这个监区可以变得很漂亮。
打通中央的天花板,电梯连接着各处平台,最顶上是玻璃穹顶,提供倾泻而下的阳光。
前世经验证明,魔女囚犯们喜爱阳光,即便被投进监狱,张肃也会保障她们的基本权益。
“……”卡蒂一声不吭。
她把囚室中生锈的东西全都拆下来扔掉,这样改造的时候能少点麻烦。
卡蒂把黑制服挂在肩上,汗水浸透了她的衬衫,打湿了她的皮肤。卡蒂从来都没有内搭,所以放掉外套的时候什么都能看见。她强壮的肌肉足够宽阔,像未展翼的巨龙。
等把囚室清理干净,卡蒂背靠着墙壁,望向张肃:“你到底知道什么?”
“……曼西亚斯家族曾经枝繁叶茂,但现在只有三条巨龙存世,卡蒂,你是其中之一。”张肃说。
“其他龙呢?”卡蒂的眼神变了。张肃看到她目光背后闪烁的幻景。
“那就是你记忆被遮住的地方。”张肃说。
“我想起来,那时我还很年轻,我好小,一只手就能抓住。我坐在一个华丽的别墅里,一个女佣为我梳头发,给我的龙角打蜡。”卡蒂慢慢地说。
“继续想。”张肃紧盯着卡蒂的眼睛。
“她扎起我的长发,给我戴上发饰。”卡蒂移开目光,神情恍惚。
“继续想。”张肃说。
“我们回龙巢去,带我回去。”卡蒂逃避。
“想下去,还有。”张肃重复。
“她把刀扎进我的耳朵,割开我的喉咙。如果我已经死了,那么现在的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