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年糕？

纳兹米遍历它宏伟的资料库，只能找到有关这种廉价糕点的只言片语，“它是用橘子做的”。概念简单到可笑。

然而影魔女却会因此而来，令它难以置信。

理性的大厦仿佛轰然崩毁，纳兹米感受了一下体表的豁口，那些创伤非常惊人，对它这个等级的恶魔来说也不容小觑。

“我来当你们的对手！”霸炎魔副官拔出巨剑，双翼震荡，飞掠而来，挡在纳兹米身前，给自己的军团长争取一些恢复的时间。

“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没了，杀吧！”卡蒂喷出熊熊烈火，烧出一条直通纳兹米本体的道路。

“噢噢！”

“团结起来！”人类士兵则重新振作士气，举枪便射。

“纳兹米已经走投无路了，但是等等——影魔女也很危险啊！她可是杀手！”绛曲从未想过影魔女会出现在这。

影魔女到现在也没有现出原身，而是以一团影焰人形的状态活动。

她依着一把尖锥而立，姿态凶残迅猛，随意地刺穿一道又一道影子，将这些影子的主人也连带杀害。

“喂喂，在上面狗叫什么这那的。没有我你们能行吗？啊？我看你们是一点用没有啊，还不是要靠我来力挽狂澜！”影魔女对绛曲说。

“你——”绛曲隶属“混乱”途径，心头思绪千变万化，最不容人如此嚣张。

她当即驱动莱万汀，强迫它用光照来驱散影魔女。

“急了急了，你看她好急，哎呀，有实力的人就是会遭到嫉妒，不过没关系，我会用实力狠狠地打你的脸！”影魔女抱着大尖锥跑开，然后去追绛曲的影子。

“好像指望不上这两个，太不稳定了——”赤泽佳世握着武士刀，寻找纳兹米的方向。

只有杀掉恶魔军团长本身，恶魔们才能被击退。

她抬头看向高得多的霸炎魔副官，将手里的武士刀举起，汲取四周战场上纷乱的战意，并将其凝聚成一把破空红刃，准备用其重击恶魔。

“大家，把力量分给我吧！不然我够不到！”赤泽佳世链接战场上的人们。

“吼！”霸炎魔副官高举巨剑，大踏步向赤泽佳世砍去，战在一块。

“嗷嗷——”卡蒂蓄势待发，张肃在城墙上转过头和她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就从不同方向协力冲击负伤的纳兹米。

卡蒂在地上横冲直撞，宛如一辆龙战车。而张肃的动作同样迅疾致命，急欲将纳兹米砸成碎片。

纳兹米身上有大量不可愈合的伤口，无论影魔女留下的怪异伤疤、张肃的气劲贯穿还是莱万汀的斩杀都效力惊人。

但张肃仍感到它身上强大的威压。

“小心。”莉迪亚提示。

纳兹米昂起半個身体，从身体向外释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箭芒风暴，由上万光华组成，宛如四射激流，将地面砸得坑坑洼洼，出现无数深陷裂口。

张肃亲眼看到它命中周围的恶魔墙垣，霎那将其打成千疮百孔。

卡蒂咆哮着试图闪开，大多数恶魔箭矢都能在她的鳞片上打出伤痕！

张肃亦驱动“缠铠”，竭力抵挡这股爆发性的雨滴攻击，他感到护体气劲随撞击而削弱，足足消耗了10重气劲才勉强扛过去。

还没靠近，气劲就只剩一半多了。张肃深呼吸，随后加快脚步近身。

另一侧的卡蒂同样受伤，也是凭着一腔勇气往前猛攻。

“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纳兹米一侧附肢朝张肃平齐伸去，释放出一连串的猩红闪电，抬手速度极快，迫使张肃再度用缠铠来格挡。

这股闪电似乎着力于穿透“缠铠”，能击破气劲，命中黑色野兽盔甲本身，在它上面打出凹痕。

“盔甲完好度下降11%，一旦被破防会有危险！”莉迪亚急道。

“而你只是野兽。”纳兹米另一侧附肢向卡蒂抬起，空气中顿时出现一道逆行气墙，她的冲撞与之相抗，顿时攻势受挫。

纳兹米的力量太全面了！张肃不由得暗道。

哪怕击破了它的知识领域，它还是有数不清的法术可以滥用，而且每种法术都修炼至登峰造极，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忽然间，纳兹米听到霸炎魔副官被斩杀的惨叫声。

它迅速转过头，看到赤泽佳世挥舞着一把40米长的红色巨刀，左右挥舞两下便将巨大的霸炎魔切成碎块。

“我赢了！”赤泽佳世振奋至极。

好强大的战争脉动——纳兹米的复眼不由得颤抖起来。

此刻赤泽佳世心中感到的却不是自己的武勇，而是与她命运相连的整场“战争”！

战机轰鸣的声音再度由远及近驶来，像一大片嘈杂的黑色鸟群从天际一侧靠近。

远处山峰上，从人类阵地开火，巨大的战争兵器“天矛”向地狱之门发射，无数道激光重击在门扉上，顿时将它的镜像结构暂时瘫痪，阻碍恶魔的传送。

而在整个神乐山战场上，无数士兵们都在向山上攀爬，从四面八方、从各个战线、不同的方向上努力行军，漫山遍野！

纳兹米的力量已经无法把神乐山主峰变成秘境，因而越来越多的士兵能够来到战场，为赤泽佳世提供“战争”的力量！

“我来了！”

“赤泽佳世大人！”

“我们的力量都借给你！”

“加油啊！”小兵人们都很支持赤泽佳世，尤其是在这最后关头。

“吃我电浆枪！”

“打它的眼睛！”

其余的小恶魔们一片片地倒下，更多子弹和爆炸物砸向纳兹米。

它所厌恶的科技文明有一个最大特点，那就是即便血肉之躯都掌握着歼灭力极强的破坏兵器，导致个体的战斗力相当可观。

“我来砍你了！”赤泽佳世心中勇气倍增，大步冲向纳兹米，高举手中的超长红色巨刃，“核爆斩！”

她用力向纳兹米头顶劈去。

巨刃挟裹着浩瀚的战争之风，其中包蕴着幻化出的战术核弹头！

纳兹米一边拦截卡蒂，一边拦截张肃，这两个人就已需要分心对付，而今头顶又落下赤泽佳世的战争巨刃。它当即尖啸一声，调动所有力量与之相抗。

它集中所有意志力，然而集中起来的攻击越过了它的防御上限。

四周交织着沸燃龙火、激荡气劲与飞射弹药，悬在头顶的核爆打击更是浓缩成精纯的破坏性力量。

要支撑不住了——

这样的话——

纳兹米的身躯在所有人眼中剧烈颤抖。

恶魔军团长曾驾临无数世界，但在这里——

破！

纳兹米高频率的尖啸声掠过战场，所过之处令人耳膜纷纷炸裂，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在它被摧毁瞬间，它释放出一股幽紫色的冲击波，可怕至极的力量彻底向外爆发，张肃、卡蒂、赤泽佳世乃至稍近纳兹米的人们悉数被击飞出去，像纸片一样被轰飞至四面八方。

纳兹米体内的魂量无与伦比，所有的灵魂集中爆发出来，饱受蹂躏的神乐山峰顶顿时出现崩坏的景象！

张肃也向后狠狠抛飞出去，直撞在一块碎裂的墙垛上。

他的后背与坚岩激撞，碰撞瞬间，他感觉肺里所有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而外溢的强大能量也让他感到受创深重，气劲被消耗到最后寥寥几重。

纳兹米死了吗？张肃的心里回荡着这个念头，他大口喘气，拼命站起来。

在他四周，战场尸横遍野，宛如噩梦，有恶魔也有人类，几乎所有生物都在刚才的爆炸中毁于一旦。在可怖的屠戮之下，只有少数残损的躯体还在微微扭动，发出哀鸣。

张肃吐出一口血，血液喷在头盔面罩上。

“你快死了！”莉迪亚拼命擦拭面罩上的血液，张肃摇摇晃晃走向纳兹米爆炸后的陷坑，再吐出一口血。

“……”张肃艰难地走到大坑旁边，下方纳兹米的躯干已炸得四分五裂，这头恶魔恐怕承受了今生最可怕的多重攻击，先是被影魔女刺杀，又遭到一连串暴击。张肃混乱地想着，影魔女……

“嚯嚯，还真是难看呢。”影魔女幻化的影子火焰漂浮在陷坑周围，“这样我也顺利进化为破位6次的魔女了，我真是太强大了，哈哈！这世界还有谁能阻止我，有谁能阻止我啊！”

靠刺杀来破位吗？这次也的确算是她的大捷。张肃现在有些疲惫，连和影魔女交流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想去找卡蒂。

“卡蒂！”张肃吃力走向卡蒂之前还在的地方，只见她也被撞飞出去，停在坍毁的石墙上，巨龙之躯被炸得遍体鳞伤，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他走到卡蒂身旁，费劲地伸手抚摸卡蒂的额头，将剩余的几重气劲用生息绵亘之法度入卡蒂体内，维护她的生命体征。

在此期间他又吐出一口血，他知道自己有些内脏必然在冲击中受损了，现在他只能封住痛觉，竭力救下卡蒂的性命。

张肃握了握观世浮屠，因为他现在本身的状况极差，竟无法集中注意力。若无法进入气息平静的状态，就难以真正调息循环。

“这真是最可怕的一次，你受伤太严重了！”莉迪亚遗憾不已。

张肃环顾四周，情形惨烈，许多参战的士兵在刚才的冲击中被撕裂，散落满地，不留全尸。他的嘴里也全是血的滋味，心乱如麻。

卡蒂被张肃用最后一些气救起之后，虚弱地睁开眼睛。

“这是——你看……”卡蒂将爪子颤巍巍地伸到鳞片下面，从合鳞缝隙当中取出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瓶子。

“仙馐……”张肃虚弱地拿着这个瓶子。

“……张肃……早穗说它能救你，能让你恢复平衡，这是好东西吧……”卡蒂缓缓闭上眼睛。

张肃的身体垂垂待亡，他转过身，将仙馐的瓶子打开，倒进卡蒂口中。

“你——”卡蒂吃力地抽搐，“我不——”

“你是为两个人而活——”张肃将仙馐魔药交给卡蒂饮用，随后自己往后一仰，倒在石堆当中。

卡蒂哭着闭上眼睛，她的爪子慢慢移动到腹部的位置，似乎能感到肚腹的微动，那枚卵还在孕养。仙馐的力量可以让人很长时间保持清醒、有活力，各种需求都不会衰减。

张肃感到体内的一切都在轰击中受损，距离全盛状态相差甚远，以至于他会觉得现在这样子，并不是自己。

……

赤泽佳世拄着自己的武士刀爬起来，她现在仿佛顶天立地，眼神亮亮的，她立刻去召集下面的军队，让他们立刻增援过来，打扫战场。因为她现在已经彻底突破，在完成神乐山之战后成为破位2次的战争魔女！实力进步天翻地覆。她想找张肃报喜，殊不知他正躺在战场一角等死。

绛曲因冲击而转移注意力，不再和影魔女纠缠，不过她会一直讨厌影魔女下去，不是所有人都有好脾气容忍影魔女的乱叫。她飞上天空，继续巡逻查找影魔女之所在，并发誓要毁灭她，让她那张嘴再说不出胡话。

蔻依被震昏过去，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拔旗子，然后准备把它插到地狱之门顶端，把这扇门彻底关闭。

“忍者……善于发现快死掉的主人，并为其筹备后事……”水璃循着血腥气来到重伤濒死的张肃和意识模糊的卡蒂这边，他的手仍然握着卡蒂的手臂，整个人已经闭上眼睛。

水璃摸索盔甲的开关，打算把张肃刨个坑埋了。

“我还没死……”张肃睁开眼睛，虚弱地说。

“太多血了。”水璃跪在张肃面前，“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你能把影魔女召来吗？”张肃想到影魔女的事情。

水璃点点头。

“忍者，自己留下了半块食品……”她起身，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心编织的小包打开，里面是半块橘子年糕。

她举起半块橘子年糕在空中挥舞，正在捡垃圾回收战场资源的影魔女果真慢慢飞过来了。

“嚯嚯，什么东西这么香。”影魔女来到这一侧。

“你能救他一命吗？”水璃请求。

“本影魔女大王可不会轻易救人滴。”影魔女轻易拒绝。

“……这是你女儿制作的魔药，送到了这里来。你的女儿……名字是早穗。我们给她起的名字。”张肃虚弱地拿起仙馐空瓶。

“哦？我的女儿？早穗？厉害呀。”影魔女很高兴。

“她和你一模一样……她就住在不远的地方，一个叫安心院的地方……去找她吧。”张肃请求。

“不好吧，小孩子很讨人厌的。”影魔女摇头。

“她像你，她需要你……你可以帮她很多东西……”张肃缓缓道。

“像我？那可惨了，我又坏，又爱作恶，自私自利，独来独往。像莪的话那不就是全天下最讨人厌的孩子了，我才不要见她呢。”影魔女说。

“你曾经试图杀掉那孩子，你亏欠她的，她需要你，需要见这一面，让她知道你不是完全绝情……或者说，你真不要她？”张肃轻声道。

“你什么人，敢这么和我说话。”影魔女拿起大锥子，“我现在戳你一下你就死透透的。”

“早穗也和你一样，她越这样说越不会动手……”张肃叹道，“去见她，那孩子会……”

影魔女在他面前消失。

“她走了。诶，橘子年糕也没了。忍者，眼力失败……”水璃低头看空手心。

“带我下去吧，不能被人看到我这副样子。”张肃抓着观世浮屠，一手倚着它，一手被水璃搀扶着，往山下去。

盔甲受损，身负重伤，甚至没法调息恢复。张肃每走一步都很吃力，他看到地貌正在发生恢复，神乐山侵蚀区在消散，回归原先普通山峰的样貌。自己终究是做成一些事了吗？张肃闭上眼睛默想。

“看，有人来了。”水璃忽说。

张肃睁开眼睛，看到爱蒂丝。

“你为什么不肯离开那副盔甲。”爱蒂丝问，“它是谁制造的？”

用来为人类争取自由和生存的盔甲，甚至能在关键时刻反制爱蒂丝……张肃想到风间义怀如何为他引荐阿特拉斯计划，而前世这些人又是如何活跃在世界各地保护人类。

“人。”张肃疲惫地说，“它是人制造的。”

爱蒂丝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看着张肃。

“我想要见你的真实，你的所有，我讨厌你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为什么你不肯向我敞开心怀？”她问。

张肃听到一声声有韵律的嗡鸣，他转过头。

神乐山地狱之门上，蔻依正在飞翔，洒下阵阵祝圣之光，那扇门本身正被封印，越来越脆弱，仿佛野兽被拖入笼中，随后将彻底毁灭。

神乐山地狱之门，被封印了。

真好……真好啊，总算是完成这次的任务了。

此刻，张肃的心中回荡着无与伦比的激动和欣慰。

他的精神重被点燃。前世导致灭亡的神乐山灾劫，现在终于是被切断了根基，这里将恢复宁静安全。

他握着观世浮屠，感慨万千，抖擞精神，紧接着，他发现自己雄壮昂扬的灵魂再次引发了气海的共鸣！

气流涓涓流入他体内，为其提供滋养。

“爱蒂丝……我做到了，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这不是说明，我做的一切都有价值吗？”张肃振作起来，回头望向爱蒂丝。

只是她原先站的地方，已不见人影。

……

安心院。

早穗坐在地上跟穗影击掌，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嚯嚯，这是个什么小家伙？”一团影焰在空气中成型。

“我？我早穗。你呢？”早穗吃惊地看着影子火。

“我是你妈妈。”

“影魔女！”早穗激动地蹦起来，“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哇！我住在一个好地方，天天跟老师一起努力地混日子……我想要去找你，跟你在一块！哇……我好想你啊！妈妈！”

真是个傻乎乎的小不点儿。影魔女的心里第一次出现想哭的情绪。是谁一直照顾着她呢？

“……嚯嚯……我也想把你带走，但是你现在太弱了，等你……至少破位一次，妈妈就带你走。”影魔女说。

“我想抱抱你！”早穗开心地张开双臂，扑向妈妈，立刻扑了个空。

早穗跌一跤，趴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黑影，与她的身形重叠，只感觉地板冷冷的。她闭上眼睛，不以为意。早穗今年13岁，她所需要的世界就只有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