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灵稳下心神,沉着应对。
人家花们茶们都是装头晕装眼花装腿软,故意往公子少爷们身上撞怀里钻脚下扑,求怜惜求收养谋姻缘,想抱个大腿一步蹬天。
她却只能做个疯疯张张的小丫头,为了一口吃食,像个小傻子一样往小书僮身上撞?
就是为了个莫名其妙不知过去和未来的辅星?
书僮果然被撞的倒退几步,收不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他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力道和重量。
书篮哐当掉在地上,书本纸砚和墨条散了一地,砚台和墨条还摔坏了!
呼啦很快就有人围观上来,轻灵身子一缩,动静闹得有点大了!
虽然自家人多吃不了亏,可她还是要提防小书僮忽然暴起打人。
谁知,下一秒,小书僮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忽然一边用力拍打地面一边大声哭嚎:
“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呀!谁都欺负我和公子!
我们都走投无路要去乡下和寺庙里谋生计了,还连我们吃饭的家伙也要毁了!
公子!看来老天爷也不给我们活路!不如算了,别和命争了!
你干脆把我卖掉换盘缠,然后回乡去娶那个又丑又凶的女人算了!
前程毁了就毁了,也比冻死饿死强......”
轻灵愣了一下,硬是咬唇强忍住了笑,她怕小书僮看到她的笑容会活活气死。
路人也七嘴八舌地说:
“这是哪的读书人,能被称公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大冷的天穿的这么单薄?”
“是啊是啊,还要卖了书僮才有盘缠还乡,还要娶个又丑又凶的女人!”
“是啊是啊,怎么比我还惨!是谁把人家的东西撞坏了,还不赶紧过来赔!”
诗云已经挤了过去:“公子,是你们呀,这是怎么了?”
可惜声音太温柔,完全被吵杂声给淹没了。
轻灵一看事情闹大了,赶紧仗着身量小挤到最前面,一付愧疚又害怕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倒了这位小哥,我赔!我赔!我都赔!
我姑姑和哥哥在那边马车上,不如我们过去说!放心,不会少你们一文钱!”
围观的路人顿时没了兴趣,当即散去。
这小姑娘一看就家境比较好,还有马车跟着,又主动提出赔偿,双方打不起来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诗云上前把轻灵护在后面,又惊喜又羞愧地说:
“程公子!程小哥,原来是你们呀!
不好意思,小姐不小心才撞倒你,她不是故意的,你先起来,我们去那边说话吧!”
说完就示意轻灵先过去那边,自己拉书僮起来,开始整理地上的东西,一边碎碎念:
“程公子、程小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是碰到什么难处了吗?
你们以前帮过我,我都一直记在心里,只可惜当时没问你们的住处,还好今天碰到了......”
原来这主仆俩姓程。
诗云那时候与现在差别太大,程公子并没有认出来,知道后感慨她的命还不错,想到自己现在落魄的样子,十分羞愧。
这时,小俊也过来了:“这位公子,请去那边说话吧,该给的赔偿绝对不会少的。”
相互一合计,大家方才知道程公子当时的善举和与诗云的渊源,在无忧的建议下,去了一边的茶楼说话。
轻灵主动落后几步,诗云小声地说:
“小姐,程公子以前帮过我,总共花了三两银子,后来我想还给他们,却不知到哪去找。
现在他们落魄了,这银子是无论如何要还的,我还想给些利息,又怕他们不要。
回去取来不及了,我的荷包里还有三两碎银和一些铜钱,是带着给小姐买零嘴的,能不能先借我用用?”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程公子身上至少还有三两银子,怎么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也就不用挡掉棉衣还饿肚子,大冬天受这种罪。
轻灵点点头:“当然没问题,也应该还给他们。你一会先不要急着给,听听他们怎么说。”
她肯定是关心未来的辅星大人,而不是想听八卦。
到了茶楼,轻灵不仅要了热茶,还示意诗云去要几样茶点。
这主仆看着如此落魄,说不定腹中也空空如也,这么冷的天,确实受罪了。
热茶和点心下肚,茶楼里也有炭盆,两人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
公子名叫程锦路,十四岁,家乡在德州某县,离京城路途遥远。
书僮名叫程天圆,人称圆哥儿,十三岁。
程锦路本是长安第一男子学院的学生,却因为去年寒假不肯听从继母的安排回乡成亲,被家里断了所有的费用。
今年开学后教不起学费,只得找个理由主动退学了,又不愿回乡受继母摆布,两人就一直在京城苦苦谋生。
还好,今年的房租是去年就交的,刚好交到放寒假时,否则早就流落街头了。
后来写信索要亲娘的嫁妆,还被威胁要告他不孝,无奈只好放弃。
上一次还有能力救助诗云,是因为还有一点老本,天气暖和也能抄书赚一点。
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再加上天气太冷烧不起炭盆,又没有棉衣穿,冻的手直哆嗦,想抄书换些辛苦钱也不行。
圆哥儿想找个活干,却因为年龄太小没有人要,无奈去帮人倒马桶,可房东嫌脏嫌臭不让他进门,只好作罢。
后来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其他东西全当掉了,连棉袍也没有银子赎回来。
而且房租也到期了,房东要求至少付一年房租才肯续租,他们只能收拾东西离开。
程锦路是个童生,本来今年要考秀才,却一直没能返乡给耽搁了。
他本来还想找一份私教的事情,哪怕不要工钱,只要能给他和圆哥儿管吃住就行。
可是人家嫌他年轻太轻又没有功名,还不是几大学院的学子,纷纷给拒了。
两人昨天中午一人吃了一个饼子,至今未进食,今早正式离开租的房子。
已经走投无路到连车马店的大通铺也住不起了,就是想返乡也只能一路乞讨回去了。
真正的走投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