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再次端详了一会轻灵的相貌,沉吟着说:
“我虽然知道此事不妥,却十分相信你,既然你说去的,那就去的。
这是大案,首恶就在刑部大牢关着,已经报了上去,等皇上批过就即刻处决,想见他可不容易,我来安排吧。
现在不方便,等到晚上七时,你们准时到刑部的后侧门,我在哪里等你们。
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守着才放心。
记得换一付模样,你扮做寻常男子,灵儿也扮做男孩子,但是不能穿什么夜行衣之类的。”
两人十分高兴,无忧和云隐天南海北开始聊天,探讨平生见闻趣事。
轻灵十分机见,赶紧去酒窖里拿了一瓶好酒,又进厨房帮助严大嫂子准备午餐去了。
她可是知道这个得道高人有多重口腹之欲。
入夜不久,轻灵如愿以偿见到了赵光。
而且不是在牢房里,是在刑部后院一间空屋子里,有门无窗。
姑姑不放心,就在院子里等她,只要一有响动立马出现。
赵光被关在一个十分牢固的大铁笼子里,笼子底部铺着木板,上面有新稻草。
他有气无力的躺在稻草上,大概收拾过了,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头发也胡乱束了,手脚都捆着。
师祖为了她的安全,做的也确实很到位。
房里居然点了熏香,闻不到什么难闻的气味。
比她想像中牢房又脏又臭又霉的样子不知好了多少,她来之前都自备好了特制的面罩。
当然,面罩她一直戴着,虽然面对的是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容貌。
屋子一角放着桌椅,点了好几只蜡烛,光线很亮,大概怕她冷到,桌子下面还有炭盆,桌上还有热茶和杯子。
赵光听到响动,侧过脸睁开眼睛,却显然已经不能坐起来,姑姑说他四肢骨节寸断,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他脸上虽然有伤,仍能看得出是个英俊有气场的男子,身材颀长,肤色白净,看着有三十岁,资料显示他三十有六。
看到进来的是个男孩,赵光显然吃了一惊,打量了她一会冷笑着说:
“刚才又是给我洗浴梳头又是给更衣,还给我吃了一顿饱饭。
还把我的穴位封了,居然用上了炭盆和熏香,我还以为死期到了,没想是一个孩子要见我。
你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见我?好奇吗?
看来你身份不低,我本来就武功尽废不能动了,还要捆了手脚关进铁笼子。
我这人最怕脏了,也最怕饿肚子,看在跟你沾了光能洗干净再死的份上,你想什么就问吧。
将死之人,无亲无故无牵挂,没什么不能说的。”
轻灵松了一口气,万一对方死犟什么也不说,那她也没有什么任何办法。
这个赵光不仅相貌好气质好,就连声音也十分清朗悦耳,也算是个人物。
面对面细听,她越发确定对方的口音里有普通话的发音,也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有价值。
她坐下打量了一会,倒了一杯茶喝了,提起茶壶走到铁笼边:
“要喝吗?用这个喂方便。”
赵光点点头,陶醉地吸了一口:
“这茶勉强能入口,虽然比我平时喝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怕也是我今生最后一壶茶了。
进了这地方,只有凉水喝,再有什么特殊待遇,就是断头酒了。”
轻灵用壶嘴直接往他嘴里倒,喝了一会,赵光摇摇头,轻灵坐回椅子上打量着他。
“你是个人物,如果走正道定当不凡,为什么会看得上做这些伤天害理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听到轻灵居然说“会看得上干”,而不是“要干”,赵光眼睛一亮笑了,竟然有些容色惑人。
“你这小女娃有意思......”
轻灵一惊:“你怎么能说我是女孩子?我明明......”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敢说就能肯定,女子的气息和男子不一样,我这在方面比较灵敏。
没想到你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易容术如此精妙,如果不是刚才离的近,我还察觉不出来。
看来你有些本事,莫非我们这次全军覆没与你有关?”
轻灵避开这个话题,试探着问:
“你叫赵光,字小义,你这名字有意思,还不如直接叫赵光义算了!”
她刻意转了官话口音,也带了些字正腔圆的味道,不注意听是听不出来的。
赵光的眼神攸地直视过来,他直直盯着轻灵:“我倒觉得赵匡义也不错!”
轻灵一边装作不知,一边暗露底细:
“两者差不多,说不定是同一个人,我听说有人为了避讳改名,也许是后来改的!”
赵光忽地激动起来:“你?你......”
轻灵仍然直视不语,赵光冷静下来:
“我以前在哪看过一首诗,可惜只有前两句,如果你能对上后两句,我就知无不言。”
轻灵心想,这人真聪明,懂得自己先表露出诚意。
按照历史纪年,现在应该处于南宋末期,天下归心兵强马壮,元肯定是不会出现了,大明会不会有还不知道。
但是是金子总要发光,该出来的诗人词人和各种名人大家,一个个都按自己的出场顺序出来了,作品也一个没少。
而且不论是太祖皇后还是其他或许存在的穿越人,都没有抄袭别人作品的习惯,所以不该有的一个没有。
这个赵光要读出什么时代的诗词呢?明?清?民国?现代?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轻灵沉吟片刻,决定不装了,既然对方有诚意,她也不用太过戒备,她也实在太需要和人交流了。
大明会不会出现不知道,这首诗以后会不会出现也不知道。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果然赵光满面震惊狂喜,想哭又想笑的模样:“你果真!果真......”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
“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你说我这次死了冤不冤?”
“当然不冤,你以为你是窦娥!”
“哪一年的雪比往年来的更晚一些?”
“二零零二年第一场雪……”
两人打了一阵言语机锋,都确认了对方的来历。
赵光反而从惊喜中冷静下来,神色却依然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