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城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不可否认它极具包容性。

人与人之间只要兴趣相投，很快就能成为朋友。

李昂今天就交到了两个新朋友。

“朱迪，我来丽兹是想体验超梦的，作为本地人，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结果艾芙琳却抢话道：“为什么不问问我呢，小帅哥？”

“朱迪是很懂超梦，但她不懂男人。”

朱迪并不认可好友的话：“丽兹每一部超梦片都是我亲自剪出来的，哪部卖的好我非常清楚，至于男人...需要懂么？全是一种货色。”

艾芙琳听完不顾形象的大笑：“攻击性太强了，亲爱的，别忘了我们这里有位男士在场。”

“谁在我都这么说！”朱迪其实已经后悔了，可依然在嘴硬。

但李昂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快，反而自黑道：“其实我很认同朱迪小姐的观点，毕竟我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男人。”

“哈哈哈，我喜欢这句话！。”朱迪高兴地拍手叫好。

她觉得眼前这位新朋友越来越有意思了。

艾芙琳的状态则越来越平静，小口抿着杯中的龙舌兰。

见两人越聊越投缘，她突然道：“朱迪，你先去剪辑室，我要见的人来了，等我们聊完就去找你。”

朱迪尽管有些扫兴，但仍没有拒绝好友的请求。

“我要开始忙了，李昂，等你下次来，我请你喝酒。”

李昂冲她挥手告别：“去吧，下次见。”

等朱迪离开后，艾芙琳起身看向酒吧门口。

李昂也拿着没喝完的可乐转了过去：“待会需要我回避吗，帕克小姐。”

好友不在，艾芙琳的态度明显冷了不少：“不需要，我们会到别处去聊，另外警告你，别打朱迪的主意，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

李昂挑了挑眉，自顾自喝着可乐。

这时，一个留着短寸头的精悍男人进入两人的视野，并直奔吧台而来。

李昂立刻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对走来的男人喊道：“猜我看到了什么，是大名鼎鼎的V来了！”

艾芙琳见此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认识他？”

然而李昂完全不理会她的问题。

见到熟悉的面孔，V同样非常惊讶：“李昂？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维给我放了半天假，让我来感受夜之城的美妙。”李昂撒谎根本不会脸红：“你呢？”

V也没瞒着他，直言道：“刚接了個活，来见见委托人。”

“对了，你进来多久了，有听过一个叫艾芙琳·帕克的人吗？”

李昂朝旁边呶呶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艾芙琳被迫开口道：“我就是艾芙琳，你刚一进门，我就知道是你。”

“走吧，这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休息室。”

之所以急着离开，是因为她总感觉李昂像个不稳定因素。

其实她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事先准备好和V见面时的小手段都没用上。

而V没想那么多，单纯以为这次遇上了一个急性子的客户。

“那走吧，早点聊完我和杰克也能早点行动。”

“抱歉李昂，我先失陪了，有机会再聊。”

李昂举了举杯，笑着回应说：“二位请自便。”

艾芙琳带V离开前，还特意嘱咐酒保一句：“马迪欧，要是有人问，就说没看见过莪们。”

“还有你也是，小帅哥。”

目送两人去了休息室，李昂转向吧台：“把你们的片单给我拿一份。”

他实际上真是来看片的，认识朱迪、艾芙琳只是顺带。

马迪欧闻言给他拿来了一部平板和类似VR眼睛的超梦环：“高级套餐有专属定制服务，客人感兴趣地话可以看看。”

李昂翻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片单，面露难色：“御姐、萝莉、熟女......丝袜制服、幻想时间、颅内*潮，居然还有复古经典回顾！”

“有点难选...”

“这样吧，每样给我来一份！”

超梦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增强版虚拟现实技术，通过刺激脑神经，调动各种感官，如视觉、触觉、情绪，以此来达到一种身临其境的奇妙体验。

但频繁使用超梦，会导致大脑过载，继而引发一系列健康问题。

营养不良、四肢乏力、神经迟钝，以及心理方面的不适。

可即便如此，人们为了追求刺激，仍乐此不疲地追逐着更新更极端的超梦体验，其中不乏一些公司高层、权贵和上流人士。

现如今，超梦成瘾症已然成为一种不可忽视的社会问题。

只不过超梦带来的影响不单单是负面的，它也有积极的一面，军事模拟训练、心理疾病治疗、甚至应用于对罪犯的定罪。

李昂看中的就是这个方面，所以他不是来玩的，而是为了工作。

尽管会很辛苦，但他愿意牺牲自己。

......

走出丽兹酒吧的V，心情有些沉重。

艾芙琳的委托比想象中还要危险，内容涉及到荒坂公司的创始人荒坂三郎与其继承人荒坂赖宣。

荒坂公司什么概念，全球数一数二的巨型财团，夜之城的太上皇！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佣兵何德何能去和这父子俩掰腕子。

更过分的是，艾芙琳居然想甩开中间人。

原以为她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现在看来又是一个脑子不清醒的蠢蛋。

中间人是那么容易能甩掉的？

他们是掮客、经纪人，是雇佣兵和客户之间的中介，了解街头的最新消息，知道谁出的价钱最合适，只要你替他们干活，他们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无论任务期间遇到什么麻烦，都有办法帮你摆平。

当然反过来也一样，敢拿中间人开刷，他们会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之城。

更何况这次的中间人是德克斯特·德肖恩，夜之城最有脸面的中间人之一，不管体型还是地位，他都是个大人物。

艾芙琳想甩开他，多少有点不知死活。

可话又说回来，这疯女人都敢对荒坂赖宣下手，还怕个狗屁的德肖恩。

想到这，V忍不住长叹口气：“这下可真是要大名鼎鼎了。”

委托已经接下，现在反悔，会同时得罪艾芙琳和德肖恩，到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消息传出去，他和杰克的小团体信誉受损，以后接不到生意。

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干。

愁眉不展的V上了自己的老爷车，按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然后趴在方向盘上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卧槽！”

车外一声惊呼引起了V的注意，抬头便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李昂，你怎么还在这？”

只见李昂直愣愣站在车前，有种超梦看多了猪脑过载的既视感。

V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可已经晚了。

于是她又忍不住叹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先上车再说吧。”

李昂快步上到副驾驶，并关紧车门：“杰克知道吗？”

“杰克知道，也只有他和老维知道。”V有些不适应地将长发撩到耳后：“为了方便。”

“你应该明白，做我们这行男人更有优势。”

“相比于娇滴滴的女人，客户们更喜欢把任务委托给男人。”

“同时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起码在和那些帮派分子打交道的时候，他们不会用恶心的眼神看着你。”

李昂并不想知道她的心路历程：“你是怎么做到的？”

V扬起弧线优美的下巴，展示出脖子上的黑色项链：“伪装义体，军用科技出品，政府特工专用，虽然是件二手货，但依旧贵的离谱。”

“它和我屁股底下这辆年纪比我奶奶都大的老爷车，几乎花光了我的全部积蓄。”

“否则不至于连义眼的钱都拿不出来，最后和老维赊账。”

李昂望着项链啧啧称奇，竟然连他的眼睛都能瞒过去。

此时在他心里，朱迪已退居二线，夜之城最漂亮的姑娘必须是变回女儿身的V！

“你还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啊，V女士。”

“不是惊吓就好。”V发动汽车：“记得替我保密，我现在把你送回老维那，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平时其实很小心，只有在自己的公寓里才会解除伪装。

但艾芙琳的委托让她心神不宁，于是就想透透气，结果好巧不巧遇见个熟人。

“话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转移话题，缓解一下车内略显尴尬的气氛。

李昂单手搭着车窗，感受着夜晚的徐徐凉风：“因为翘班被老维赶出来了，准备去丽兹找个性偶抱着睡一晚上。”

V闻言猛地一脚刹车：“你之前不是说老维给你放假了吗？”

李昂振振有词地回道：“和你一样，伪装，只不过是语言方面的。”

“撒谎就说撒谎，没必要找理由。”V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现在怎么办？车都快开出歌舞伎街了。”

“要不掉头送你回丽兹？”

李昂打个哈欠：“用不着，路边随便找个旅馆把我放下就行，我明天还有个面试，得早点休息。”

V思索片刻，重新发动汽车。

“你也别去旅馆了，浪费钱，到我公寓凑合一晚吧。”

李昂看向她精致的侧颜：“对我这么放心？”

V浅笑道：“是我对自己有信心，况且我相信老维不会随随便便收留一个居心不良的人。”

“好吧。”李昂枕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眯一会，到了喊我。”

等闭上眼睛，V才扭头看了他一眼。

老爷车在路上飞速行驶，十多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

V的公寓位于小唐人街，同样属于沃森区，离歌舞伎街不远。

这里本该是夜之城市中心的延续，曾有着摩天大楼和最顶尖的医疗机构，40年代涌入大量以华人居多的亚洲移民，因此得名唐人街。

但之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夜之城，现如今这里已鱼龙混杂，各种族裔并存。

混杂的阶层带来了混乱的环境。

高档住宅与廉价公寓并肩，非法产业与正当企业相邻，街面上能看到西装革履的精英，也能见到破衣烂衫的乞丐。

整个夜之城都赫赫有名的[来生俱乐部]就坐落于此。

但上述这些和车上的两人没什么关系。

“起来吧，我们到了。”

V把车停好，将副驾驶的男人叫醒。

假寐的李昂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地下停车场。

跟着V女士下车，接着再乘坐电梯前往公寓10层。

电梯的控制面板两侧整齐挂着四块屏幕，似乎是为了让乘客打发无聊的等段时间。

此时上面正在播放一则访谈节目，有个顶着爆炸头的黑人女性，在慷慨激昂地介绍一种由荒坂公司开发的新芯片。

“用一个词来形容[Relic]？让我想想...”

“长生不老！”

“它可以让我们转移垂死对象的意识，在一个可转让的芯片上为他们无处安放的灵魂找一个新家。”

“而这个人...将永远陪伴你左右。”

“在你的意识里活着，永远不离不弃。”

“想像一下，如果......”

李昂正听得津津有味，节目里爆炸头的话却被旁边额头有个金色十字的神父打断。

“孩子...停下来，想想你都说了什么。”

“这个Relic是从人类苦难之中滋生出来的异端！是一种反自然的存在！更是伪先知荒唐诞下的金牛犊！”

“荒坂公司声称Relic能够保存灵魂。”

“可他们承诺出来的不过是一套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的算法。”

“只是在用逝者的声音和我们对话。”

“再者说，这项技术不过是强权与腐败的又一件工具，唯有上层那些达官显贵们才能享受！”

“并且这帮人肯定会为了这个所谓的‘长生不老’拼命买单。”

“任何代价都可以！”

听到这，李昂将目光从屏幕上收回：“你怎么看，V女士，这个听起来神乎其技的芯片？”

“啊...？”V反应慢了半拍，神情也略带异样。

因为艾芙琳委托的内容，就是从荒坂赖宣手里偷取Relic的原始芯片。

李昂笑了笑，主动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不继续伪装了？”

见他没有追问，V这才恢复正常，趁电梯还未到达前，按下项链上的按钮。

李昂顿时面露失望：“早知道不提醒你了。”

V刚想说什么，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跟我来吧。”

在夜之城最美姑娘的带领下，李昂走进了这座名为超级摩天大楼的公寓。

别看走廊里各种脏乱差，墙面布满花花绿绿的涂鸦，仿佛是个贫民窟，房间里面却意外的不错，也可能和V比较爱干净有关系。

面积虽不是特别大，但功能齐全，每个功能都有自己独立的分区。

进门右手边是衣橱和置物架，右手边则是半开放式的书房加工作间，再往前是独立卫浴。

房门正对面是下沉式的客厅，旁边是像太空舱一样床。

“随便坐，要喝点什么吗？”

回到自己家的V明显放松许多，不仅解除了伪装，还脱掉了看起来就很累赘的皮夹克，仅穿着一件小黑背心。

李昂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胸前的弧度，不禁有些惋惜。

世界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于是他有感而发：“如果有牛奶的话，可以来一杯。”

刚才酒柜里拿出两个杯子的V没好气地说：“这里是小唐人街的廉价公寓，不是宪章山的高级豪宅，我上哪给你弄牛奶去。”

“只有酒，爱喝不喝！”

李昂坐进沙发，惬意地翘起一条腿，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好吧，那来杯龙舌兰，要百酒神的。”

“很识货嘛，小子！”V给他倒了一杯：“在丽兹看你喝小可可乐，以为你不懂酒呢。”

“确实不太懂。”李昂没有碰茶几上的酒：“但龙舌兰我只喝这个牌子。”

艾芙琳准备的小手段，被他给用上了。

V坐在沙发另一侧，也给自己倒一杯：“和我一样，我们或许会很有共同话题。”

然而说完这句，她就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两人今天刚刚认识，不过点头之交，看在老维的面子上，才一时冲动把人带了回来。

李昂看出了V女士的窘迫，便主动举杯道：“喝完这杯就休息怎么样？你有你的委托，我有我的面试，可都不是闲人。”

“好提议！”V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委屈你睡沙发了，我去给你拿块毯子。”

李昂拍拍身下柔软的坐垫：“没关系，有沙发睡我已经很满意了。”

“那就好。”V起身给他拿来毯子，然后去卫生间洗漱，等出来却发现李昂已经睡着了。

“干什么了这么累？”

唤了两声没反应，她也上床躺下。

说实话，在自己的房间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让V感觉非常不适应。

原本以为自己会难入睡，没想到李昂匀称绵长的呼吸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没一会便将她带入梦乡。

可惜不是美梦，是噩梦。

在梦里，她和杰克去偷芯片时被发现，杰克为保护芯片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她则被荒坂公司通缉，成了夜之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并且她的伪装也被识破，感觉受到欺骗的朋友们纷纷离她而去。

最后为了活下去，她拆掉了身上所有义体，换掉了整张脸，成为夜之城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与此同时，中间人德肖恩今天和她说得那句话浮现在脑海。

“是扬名立万？还是无名小卒？”

就在她因为这句话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安眠的时候，一个斗志昂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新的一天，你好啊，夜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