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狂乱的飓风在街道上散去,显得有些灰蒙蒙的街道也恢复了平静。
虽然目标已经失去了踪影,但现场的侦查员小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举着【壁垒】协同行动,各自戒备着周围的状况,随后将被钉死在街道上的同僚围了起来。
救护人员上前检查,随后沉声开口:“【壁垒】被击穿,骑士型装甲有所破损,不过人员没事,虽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但还来得及。”
骑士型装甲会自动监测穿戴者的状态,如果损伤并未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骑士型装甲还会自动对穿戴者进行维生处理。
要是真的承受了难以抵抗的损伤,那在穿戴者死亡之前,首先骑士型装甲就维持不住,先从穿戴者身上解除了。所以既然这位同僚的骑士型装甲还没有被打到解除,就表示对方的状况还尚未严重到那种程度。
只是他确实也是被钉死在了这里,【猎枪】的射击准确贯穿了这位侦查员的肺部,弹头在身躯之中发挥着作用,稍有动作就会痛苦难忍。
“【猎人】……”
救援人员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各自检查过之后,众人都表情深沉:“这种尽可能降低皮毛损伤,直接命中肺部,遏制目标移动的手法确实像个老练的猎人,他是在将我们当做‘猎物’去对待的。”
经验丰富的猎人在狩猎时更清楚应该如何对待猎物,简单粗暴的将猎物的生命收割这种行为只是单纯的以暴力去凌虐目标而已,以此损伤了重要的战利品,是猎人所无法接受的行为。
他们更清楚,所谓的“一击毙命”并不是真正的追求,如果可以的话,要尽可能的保留猎物身躯的完整性,在狩猎时优先限制猎物的呼吸系统,以此遏制目标的行动能力,将猎物的体力消耗殆尽才结束猎物的生命,最后进行战利品的处理,这才是猎人的行动逻辑。
哪怕面对侦查员,镰鼬也保持了这样的习惯,贯入骑士型装甲的伤口痕迹很浅,却精准的留在肺部之中,穿戴着骑士型装甲连左眼和右眼对其施加的【百目者】的影响都可以强行忽视,却无法忽视身躯之内的弹头。
“不要解除骑士型装甲的着装,先用装甲的维生功能撑一段时间,等车过来就送你到青蛙大夫那边,剩下的人去装备部申请自己的骑士型装甲,对【猎人】的追踪必须全程着装。”
众人点了点头,随后吞拿才蹲下来,手掌按在了微凉的柏油马路上,感受着这条街道上的状况。
“灵性很少……在兽群扫过这里的时候,这地方的灵性就已经被那些兽群给吃了个干净,跟狗啃一样乱糟糟的,就是想进行【灵感回忆】都没有办法。”
“那我们不是还有那位专家……”
吞拿开口说道:“【猎人】的身边有那两個百目者教团的成员。”
众人眨了眨眼睛,各自都点了点头。
先前就是因为在镰鼬身边有着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因此侦查员们在尚未准备好之前都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各自都清楚,一旦直视镰鼬身边的左眼和右眼,立即就会被对方反过来沿着目光锁定,自己受损也只是小事,但对方很清楚应该如何通过目光扩散【百目者】的感染。
一旦接触到那种诡异的力量,随之而来的就是疯狂和畸变,因此唯一能够站在前锋的只有携带着骑士型装甲的同僚,但是骑士型装甲面对普通的第二阶段灵能者还好说,面对【猎人】那种在第二阶段中已经活跃多年的强敌,还是有些棘手。
在专案组的推测里,至少在三十年前,【猎人】镰鼬就已经是一位成熟的灵能者,早早迈入了第二阶段的领域,随着时间的沉淀,他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必然会变得越来越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至少在吞拿的所见中,被镰鼬释放而出的兽群,就比【猎犬】本人释放出来的兽群要更强一线。
吞拿看得真切,镰鼬释放出来的兽群与狂乱的飓风融为一体,不管是规模还是威力都要更强,甚至于这还是兽群在不断衰老,不断逝去的状态之下。
——在汹涌的兽群中,每一只分化出来的怪兽都在经历着飞速变老的状况,甚至一开始的怪兽在分化多几个个体之后,就衰老到消亡,融入了飓风之中。
起初吞拿还以为自己只是看错了,只是因为分化的速度实在太快,加之兽群之中近似的个体实在是太多,融入飓风里难以分辨它们的轨迹而已,不过在仔细的回忆之下,他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那种衰老的感觉与镰鼬本人是一模一样的,镰鼬早在之前就承受过近似于苹果爵士执行官那同类型的灵能损伤,如果没有【猎犬】兽群在不断分化数量,为他一起承担着这份衰老,相信他也会如同此刻躺在太平间那具苍老干枯的尸体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吞拿才朝着那边掷出了苹果,只是这枚由执行官阁下交给自己的苹果还没来得及接触到对方,对方就已经带着左眼和右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吞拿低头沉思:“要叫符士德过来吗?可是对方那边有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他要是在追溯对方的过程中受到了影响的话……”
“要是受到了影响,在这边陷入疯狂,畸变成怪物的话,你就记得一拳把我的头打爆,全身上下别留一块好肉。”
突然传入耳中的熟悉声音让吞拿一怔,这位降魔局的一级侦查员猛然回过头来,才发现背着包的符士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街道之上,跟他一样蹲在地上,手掌按着微凉的柏油马路。
吞拿看着符士德已经进入了状态,不由得脸色一变,只是还没等他制止符士德,符士德就更早一步伸出手。
“我知道你在想啥,不用担心我,我稍微死个几次也没关系的。”
吞拿皱起眉头,他竟能从符士德的语气中感受到真切的诚挚。
这个家伙……是真能死上好几次?!
符士德倒是没在意吞拿在想啥,他只是沿着这条街道上留下的乱糟糟的灵性顺着梳理其中的痕迹。
这些跟狗啃过似的痕迹显得混乱不堪,又稀少无比,一般的侦查员见了这种状况直接选择放弃治疗,反正又不是没了灵感回忆就查不了案子了,沿着周围的轨迹调查问询,抽调监控,化验科的检测等等手段都能还原出轨迹来。
看着这种现场,甚至让符士德感觉【猎犬】是不是死而复生了,不过符士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猎人】所释放出来的兽群比起猎犬那家伙要高不知多少。
如果说猎人比猎犬要强出一线,那这一线恐怕是竖着的一线。
同是第二阶段的灵能者之间亦有差距。
一般人从一到二就是第二阶段了,猎犬这个第二阶段只怕是一到十,猎人的话……少说也该有个一百三位数出头?
符士德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简单粗暴的在心里给猎人和猎犬之间划分了差距。
当然如果要详细规划的话肯定不能像符士德这么去区分,但本质上是一样的,猎人那种沉浸在第二阶段至少三十年时光,并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践行着【狩猎者】这一灵能的行为,已经将自己所持有的灵能给磨砺到一种近乎于不可思议的境地。
“除了【猎犬】以外,还有【猎枪】……他手里的确实是【游猎者】没有错。”
符士德沿着现场残留的灵能去追溯刚才发生在这里的状况,看着仿佛场景回放一样的记忆回响画面,喃喃自语了起来。
“和正牌的游猎者比起来,这就是一件比较好用的灵能武装,没有经历过那种【生命缔造】技术的处理,不过威力上不可小觑,作为猎枪反倒有些浪费了,完全可以估算出来,他要是全力全开的击发,至少能一枪轰出光束炮一样的效果……”
吞拿疑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一枪将我们都处理掉?”
“因为你们被镰鼬给视作‘猎物’了。”
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猎人在面对猎物的时候,是不会直接拉出一门大炮对准猎物轰炸的。镰鼬践行了三十多年的【狩猎者】,在践行着这一准则的时候,他的灵能才会突飞猛进的成长,如果自己都将这种行为准则当做不复存在,想来他在这三十年里就算有所进步,也做不到跨度如此之大的提升。”
吞拿恍然大悟。
“那么他的举动,就是在……”
“先击伤幼小的猎物,放着不去收割,反而用猎物的悲鸣和血腥味来吸引真正的大家伙,当需要狩猎的大家伙在饥饿中被吸引而来,他才会展开自己真正的狩猎。”
符士德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原来我在镰鼬的眼里竟然是含金量这么高的大猎物啊,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符士德低下头,目光之中透着些许青碧色。
在说话之间,他已经将这地方的信息要素尽数收集了过来,一丝一缕的信息要素在符士德的眼中被抽离,从记忆回响的景象里剥离而出,化作恍若实质的事物,尽数汇聚在了符士德手上这道猩红的灵络之中。
于是,这道灵络便飘荡向虚空,朝着某一处不断延伸而出!
狂风在绘城的高空中呼啸,卷起高楼顶层的广告牌,原本固定着广告牌的螺钉都因为强劲的风力而被吹的从螺孔里挣脱出来。
只是转瞬之间,硕大的广告牌突然失去了风力的依托,从半空中突然坠落而下,下方街道的人们传来惊呼声,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骚乱,警铃被拉响之后也没能平息街道那纷乱的状况。
在狂风中被镰鼬放下的左眼和右眼看着准备离去的镰鼬:“等等,你要去哪!?”
“带着你们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别人就是想找我都有些麻烦,我想了想,还是放你们自己出去玩吧。”
镰鼬朝着左眼和右眼两人挥了挥手:“你们有事就去找槲栎,他会安排的。”
“不是你给我站住!这是玩的时候吗?绘城刚来的那个执行官你不去处理?”
“会处理的……不过在我进行狩猎之前,还得做好准备。”
镰鼬的声音夹杂在狂风的呼啸中:“就这样去寻找执行官的踪迹,和漫无目的的走进猎场一样,想要引出那种猎物,至少需要一个合适的诱饵……”
没等镰鼬说完,这道苍老的身影就在转瞬之间化作一阵风,消失在了左眼和右眼的面前。
左眼和右眼互相对视,各自看了看对方,随后也只好叹了口气。
“他妈的镰鼬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听,以前老大怎么带着他做事的?”
右眼默默开口说道:“老大也受不了他,把他踢上来让他自己玩自己的了……”
“……”
左眼晃了晃脑袋:“算了算了,去找会计,让他帮咱们找几个适合的身躯过来,我不想顶着这个狗头了,换个正常点的身子再说。”
“绘城这里的献祭没有完成,祭品只收集了一半,还不太够,不过继续在这里立起祭坛就有些不方便了,找个机会从附近的城市下手,哪些地方没执行官驻守来着……”
“祭坛太大了,得先装在建筑师的领地里。”
“……他妈的,建筑师刚才跑哪去了来着?这里?还是这里?”
左眼和右眼大眼瞪小眼,最后各自摇了摇头,先确认了一下周围的方向,认准了鼹鼠集团的总部大楼就朝着那边前进。
先不管别的,至少把自己现在这身躯给换了再说!
另外一边,风中的镰鼬煽动翅膀,在狂风的呼啸之中,不断围绕着绘城的各处留下自己的痕迹。
在镰鼬的身后,有一道寻常人无从可见的猩红灵络,正在不断地追索着镰鼬的行动轨迹,一点一点追逐上对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