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师的成长路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很简单的。
从一开始接触钟表设计的基础知识,了解其中的结构原理,到自己开始设计作品,不管是新式的腕表还是老式的怀表,大件的座钟摆钟,亦或者是其他设计,只要能试着完成一件作品的设计与维护就可以算是一位钟表师。
随着与钟表作品接触的时间逐渐增加,钟表师本身也会对钟表和时间这一方面变得敏感起来。
这种现象在钟表师内部被当做是一种较为特殊的“职业病”,而能够运用好这种状态,尝试着以自己的钟表作品开始影响时间,这就是真正将技艺磨炼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随着这种状况不断持续下去,对时间的操作也变得愈发娴熟,原本在一日之内只能够发动数次的特性在愈发娴熟的技艺之下也变得任意自如了起来。
对时间这一概念逐渐掌握,完善对时间的操作,自然而然的就与一般的钟表师拉开了极大的差距,人人都将其尊称为大师。
就像之前红叶大师随手给予符士德的那一片叶子一样,大师之作与寻常的钟表师设计出来的作品不管是在设计思路还是完成手法上都有着极其明显的差异。
如果不是符士德的感知比起常人而言更加敏锐,符士德自己都有些不太能够玩得转那片叶子。
当然,这也是因为就连两位大师都有些误判了符士德的水准。
符士德自身呈现在百目者的【目光】眼中,乃是“时间的终极”那样的存在,而在两位钟表大师的眼里,虽然并非如此,但也呈现出一种相差不远的感觉。
导致两位大师在乍一看之下都没能正确的认清符士德所处的水平,红叶大师干脆直接把自己的一片红叶交给符士德让他拿去先用着。
至少红叶大师当时就觉得,这应该只是个暂时还未设计出自己的“大师之作”的后辈,以及千年派系那什么史上最年轻的钟表大师的名头该换个人了,免得这老东西时不时就拎出来说。
……他妈的,就算换了符士德也还能算得上是千年派系的,仔细想想之后红叶大师更生气了。
一直到符士德这一次再来,两位大师这才重新刷新了对符士德的认知。
只是看着眼前正在孵化着时之兽的时间之茧,红叶大师不由得感觉还不如直接说符士德已经成就大师之位呢。
还没成就大师之位就已经能做到手搓时之兽了,成了大师之后还得了?
眼前的时间之茧已经成为了扭曲的时光的中心,周遭被扭曲的时光以这只茧作为原点不断向外铺开。
以时间构成的茧壁并非是某种能够以肉眼来判断的物质,就连符士德的目光向前望去,也只能够看见一片氤氲的混沌。
有种正站在街道上,眺望远方的错觉。
当符士德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直视时间之茧的时候能够产生这样的“错觉”,就已经明白,这份扭曲的时间已经让自己也受到了误判。
虽然不太清楚在身旁的夏、红叶大师和千年公的眼中,那作为时间扭曲中心的时间之茧究竟是何种模样,但符士德也隐约能够感受到,这是一种不同于【以太】的显现。
不对,这种状况在千年公的眼中,可能完全不算什么吧。
一直到现在,符士德这才猛然回想起来,身旁这位被称作千年公的老人,可是立于所有钟表师顶点的存在。
虽然符士德未曾从这位老人的身上,感受到有什么与时之兽相关的特征,也未曾看见千年公以自身的存在扭曲周遭的时间。
但符士德却从没有觉得,未进行过升华仪式的千年公就要逊色于那些将自身升格为时之兽的存在。
这個老人所前行的道路一直都是这么纯粹,仅仅只是去接触时间、感受时间,去以自己的作品来诠释时间。
看似是与许多走上升华之路的钟表大师们背道而驰,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实际上,这位千年公所践行的道路才是最为纯粹的。
若非如此,这个老人也不可能完成那件能够撬动时间权能的作品。
当钟表师成就大师之位以后,所能够前行的道路不仅仅只是将自身升华成诞生于时间的存在这一种。
在时间层面上升华自身固然显得极为强势,不然也不会成为诸多钟表大师们的主流——但总会有人坚持传统,并且以最传统、最纯粹的钟表师的身份,摘下位于顶点的冠位。
千年公没有在意符士德听着自己的话时还分心,这个老人为符士德讲述的内容还在进行着:“如果你在有朝一日也成就大师之位,最好还是在确定了自己的作品之后,去请佐侑为你安排一场灵能改造手术。”
“诶?”符士德一怔,不太清楚为什么千年公突然就提到了佐侑的存在。
见符士德似乎没有理解,千年公不由得继续开口解释着说道:“时之兽的灵能改造不同于寻常的灵能改造,很多方面就算是身为大师也难以解决,但如果佐侑愿意提供帮助的话,那些问题倒也不算什么了。”
“不要看我是坚持着最早的道路,如果光是依靠‘苦心坚持’这一点就能够达到,那任何一位钟表大师都不会选择在时间层面上对自身进行升华,也不会选择将这份升华仪式与灵能改造技术相结合。”
千年公缓缓开口:“我的存在并不能为后来的钟表师们起到表彰作用。虽然在成就大师之位以后所能够发展的道路不止这些,但经过如此之多的归总之后,我们还是认为,依靠大师们对时间这一概念的理解,在时间层面上升华自身,才是更有效率的成长途径。”
符士德闻声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千年公口中的‘我们’,所指的应该就是千年派系之中的成员了。
千年派系是以一尊名为【千年兽】的时之兽而命名的,对于时之兽的研究,所有钟表师派系可以说都没有千年派系来的深刻。
而千年公之所以接下学者的委托,整理汇总与时之兽相关的知识,想来也是因为千年派系在经过诸多途径的试验之后,这才确定下如时之兽那样将自身在时间层面上进行升华,才是较为适合钟表师发展的途径。
其他的途径不行吗?也行。千年公本身就是一位沿着最为传统古典的道路前进,甚至成就所有钟表师顶点的存在。
但其他的途径最有效率吗?未必。
不要看千年公此刻已经立于所有钟表师的顶点,这个老人在成就自身的过程中究竟为了这条捷径走了多少的错路,绕了多少的远路,也只有这位老人自己清楚。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所有钟表师仰望的存在,那是因为他是【千年公】,而不是因为他坚持着最为传统古典的道路。
见符士德似乎陷入了沉思,千年公也欣然笑了。
虽然符士德还未正式成就大师之位,但在千年公的眼中,符士德距离大师之位也不是多么遥远。
虽然一开始是被鹿道夫铺垫着走歪了路,导致符士德的钟表师发展偏离了正常的轨迹,但【鹿首钟表师】的技艺里,不也是包含着钟表师的内容?
在千年公的眼里,符士德的阻碍几乎可以算作就是他对自身的认知还不够清晰,还未以钟表师的身份去触及到时间概念的存在。
等到他自己“明悟”之后,自然而然便就能够想通很多东西,而想来这个时机不会太过久远。
既然如此,千年公便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为符士德点明在成就大师之位以后的前进方向。
而除了这个前进方向的指引以外……
千年公缓步上前,看着位于时间扭曲区域核心的时间之茧。
红叶大师瞥了一眼身边的老朋友,“你们千年派系对时之兽最有研究,看得出什么来?”
“我在尚未成就大师的时候做不出这样的设计。”
千年公坦然点头,接着开口说道:“鹿道夫那小子不知道能不能够做得出来,毕竟符士德是被他教出来的。”
红叶大师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以后仔细的看了看,缓缓点头:“不管做不做的出来,至少在设计层面上应该也有着相应的影子在里面,除了钟表作品的设计以外,其中还有不少作为工匠的技法。”
“通过时间的闭环来完成时之兽的设计和构建,再通过时之兽的特性,将其升华,这种设计的大概思路是鹿道夫的灵感,只不过真正实现这种近乎于不可思议灵感的人,却是符士德。”
红叶大师说着摇了摇头:“那个老家伙还派个学生过来,想在咱们面前炫耀自己的学生能够整理时之兽的知识,只是他没想到,当年那个从千年派系里毕业的孩子都已经自成一派了。”
在两位大师仔细观察之下,时间之茧里循环的时间也一点一点展现在眼前,呈现在两位钟表大师眼中的景象让他们也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红叶大师望向身旁的符士德,再看了看站在符士德身边,用【被缚者】锁起来的黑色幽灵。
表情略有些怪异:“你真的还未接触到时间的概念,就带着别人,从时间之茧里完成了内部的时间循环,然后还从中走出来了?”
符士德点了点头:“当时只有这种方式能够让我走出时间之茧了。正巧时间之茧也不是什么特别坚固的存在,外力在不受时间扭曲的影响下,达到一定程度也是能够强行在上面造成裂痕的,于是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时之兽】留在里面孵化,我们则从中离开。”
“我说的不是这个。”红叶大师微微皱着眉头:“这些都是你尚未接触到时间的概念而完成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符士德挠了挠头:“虽然我没有接触到时间的概念,但我能接触到【时之兽】呀?”
“只是做到这些已经是极限,剩下这些时间扭曲造成的影响,以及这个时间之茧应该如何处理,我就有些茫然了……”
符士德遇事不决请大人,这种时间扭曲确实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别说把【时之兽】塞进茧里作为从中离开的替代,就是符士德还开着【时之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影响。
所以对两位钟表大师他都没有隐瞒,事无巨细的将两位不死者的战场讲述清楚,还借此机会问了问两位钟表大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和夏之间的情况给梳理一下。
说到底,会造成这种状况的源头,本质上是因为【痕迹】与时间的循环。
在符士德完成的时间循环之下,以【痕迹】将两位不死者同时套牢进去,陷入一种BUG状态中,别说红叶大师要对这份表现感到惊讶,符士德仔细想想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真他妈牛逼。
只可惜,这种契机也没有第二次,命运般的巧合也不会复刻,再也做不出类似的操作了。
不过千年公在听完符士德讲述的不死者之间的战场之后,却不由得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这完全是依靠驾驶着【时之兽】在误打误撞之下,依靠【时之兽】的存在,自然对时间进行扭曲,以此而形成的时间循环。”
千年公看着符士德,缓缓开口问道:“而不是一位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存在,对你们的情况施加了干扰?”
符士德点头:“时间之茧里只有我们两个……就连上一任执行官留下的墨痕都被夏给抹除,不会再有其他持有奇迹的存在了。”
千年公驻足在原地,略微沉思过后缓缓开口说道:“时间之茧的存在,只需要等待孵化就好。想要处理因为时间之茧而带来的扭曲影响,那就把时间之茧移动到千年派系里,那位千年兽作为长辈,最喜欢观察新的幼兽从中升华而出。”
“但这仅仅只是时间之茧的处理,关于你们身上的问题,必须寻找同等的时间类型奇迹,才能尝试着去做出干扰。”
符士德闻声之后微微一怔,就连旁边的夏也不由得侧目。
“同等的时间类型奇迹?”
“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千年公点头说道:“在时间之茧里,由你所完成的时间循环,是只有同等的时间类型奇迹才能够相互影响的存在,如果当时的环境下不存在第三个持有着奇迹之人……”
千年公望向符士德:“那我想,这道宛如奇迹般的景象,便是出自你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