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北县中的士兵恢复了组织度及士气后，人面妖树率领的妖魔便已很难直接正面攻下整座城池。

守城方的优势已经逐渐盖过了夜晚为妖魔方带来的优势加成，唯一差的也就是数量之上的差距。

随着时间的流逝，燕赤霞和人面妖树的战斗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相持阶段，人面妖树无法攻破燕赤霞的防线，而燕赤霞也没有发动反击，毕竟他现在不能输，一旦输了勉强维持的局面就会垮塌，倒是有个好消息，那就是他们只需要不输就能赢。

眼见已经过了午夜时分，人面妖树的动作开始越来越急躁。

太想赢就会输。

燕赤霞抓住机会，手中剑横扫面前林木，在人面妖树身上留下一个不可忽视的伤口，并将人面妖树延升的根系破坏了一片。

“你们会输的，你们已经输了。”一些声音从人面妖树那边传来，不断加重着燕赤霞的心理压力。

燕赤霞微微回头望，妖魔已经攀登上了城墙城头，惨烈的近战厮杀已经开始了，不过防线还是稳如泰山，程续、鲁岳、知秋一叶等人带领的救火小队在不断奔走，将所有先登的妖魔全部赶下城头。

如此又相持了数小时，燕赤霞感觉手中长剑越来越重，身体开始有点不听话，在间隙之中，他整個人半依在破碎的树木之上，歇了好几口气，再依靠着坚韧的精神重新站起。

玄君秘术依旧在源源不断的为长剑提供着能量，但这能量无法缓解燕赤霞使用太多法力造成的心理疲惫。

“天要亮了，一切已经结束了。”燕赤霞对着人面妖树遥遥说道。

或许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妖魔开始缓缓褪去，人面妖树率领的妖魔军队最终还是没有彻底攻破郭北县的防御。

然而伤亡过大的郭北县也无力再出城追击，三千职业士兵只剩下四五百之数，可以说基本死的差不多了。

在战斗的后期，城中乡绅、江湖人、居民组成的民兵莫名成了抵抗的主力，幸好妖魔和人类的差异大到无法投降的地步，否则程续都无法确定，那些所谓的乡绅会不会在战斗中突然反水。

机械的挥动着手中巨斧，将一饿死鬼拍飞出去后，程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口喘着气，他的面前已经没有妖魔影子了。

“我们赢了，它们撤退了！”

身边亲兵发出振奋的声音，程续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口一直提着的气一泄，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幸好，作为将军的面子让程续挤出了最后一点力气，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个大脸。

噗通，程续是抗住了，但知秋一叶没有，在听到胜利的呼喊声的那一刻，本来就已经有点意识模糊的知秋一叶直接倒在了地上。

宁采臣急忙扑到知秋一叶的身上，正要看看他是不是哪里受了重伤，就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从知秋一叶鼻尖传出，瞬间，松了口气，也不管文人的面子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家子弟，宁采臣不像知秋一叶满城墙跑，不过他的消耗也不少，这一场战斗下来，精神的损耗比读一晚上书可大多了，人已经疲劳到手上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的地步。

看起来好点的也就是鲁岳了，但也只是看起来，用了一晚上的诡异，现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鲁岳窝在一个角落之中，努力的和身体中的诡异在意识层面上继续对线。

他也算是完成了曾经对弗兰克他们说的话，立下了一场大功，只是这功劳的兑付有点延迟，要是倒在黎明的前夕，鲁岳自己死都不会甘心的。

片刻之后，在程续的指挥下，剩余的士兵和从城中出来的居民开始打扫战场，并将累到或受伤的将士们搬到后方去。

这时，要是人面妖树再次率军重返，打第二场，说不定郭北县一下子就被打穿了，不过很显然，人面妖树也做不到。

妖魔是妖魔，不是机器，它们有着比人类更加执著的欲望和更加利己的行事风格，在今天后期时候，很多妖魔的出力明显也小的多了，有点开始卖队友的味道，这也是程续他们能够守住的一个重要原因。

片刻之后，燕赤霞从破损的城墙口走了进来，顺着断面攀上了城头。

程续一只手撑在兵刃之上，打量着燕赤霞的模样，这位飞过来支援的剑修道士现在脸色发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道长，此次还是要多谢你了。”程续很想起身做礼，但身体不允许。

燕赤霞看出了程续的状态，摇了摇头，“不必如此了，离天亮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最后守住这点时间，等燕王率军而来，你我就能休息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燕赤霞看到了正在挣扎的鲁岳，旁人只以为鲁岳是因为太累睡着了，但燕赤霞一看就知道，鲁岳现在的状态不对。

思考了两秒，燕赤霞起身走了过去。

现在燕赤霞自己的法力也已经耗尽，好在玄君秘术不需要他本人提供法力，这也是为什么在玄君秘术出现后，立刻被大规模使用的原因。

你不用，那便会在使用者面前低下一等，在如此内卷之下，整个世界的修士，九成都至少会上那么一手。

接受了燕赤霞的咒文治疗后，鲁岳的状态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这或许是个好消息，或许吧。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直接接触玄君秘术的修行者又少了一位。

等天色亮起后不久，一路急行军的大军先锋就已经到达郭北县，刚到位就再次清理了一遍战场。

解决了部分正在生成的妖魔，同时用法术净化了整个战场，防止妖魔从这遍地的尸体中卷土重来。

看到大规模的援军到达后，程续也扛不住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弗兰克等人陆续到达。

看着破损严重城墙和极度疲劳的士兵，弗兰克加入了打扫战场的人群中。

“这里得死了多少妖魔…”弗兰克望着堆着高高的妖魔尸堆，喃喃念道。

“我听诸葛军师说，算上饿死鬼、阴魂、腐尸这种妖魔，郭北县的人打出了一比五到一比六的战损。”王思懿在弗兰克旁边说道。

“也就是说，这里起码有一万五左右的妖魔？”弗兰克感叹了一句。

“不止。”王思懿摇了摇头，“民兵的伤亡不亚于士兵们。”

“也就是这些妖魔大多都是连壮汉都打不过的炮灰，不然别说郭北县了，这一片区域的城池全都不可能幸免。”

轰~

说话间，一支火把被投入尸堆当中，霎时间冲天大火而起。

脸上映照着火光，弗兰克摇了摇头，这敌人的数字再翻一倍，三万之众，别说是炮灰了，就是三万只猪，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这些妖魔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一眨眼就有这数量了？”弗兰克感叹道。

“那到也不至于。”王思懿听着弗兰克的话莫名想起来一个文学作品中提到过的绿皮。

那些玩意是真的从泥土中长出来的，死了一个来年能长出一百个来，要是妖魔有这本事，普渡慈航也不用搞什么李代桃僵之术了，用数量堆也把所有人类都堆死了。

“夜不收在兰若寺附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其中尸骨累累，显然很多妖魔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躲藏在内，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王思懿继续解释说道。

“那那个人面妖树呢？”弗兰克忽然想到，转头问道，“找到它了吗？”

王思懿摇摇头，“不知所踪，不过根据燕赤霞的判断，它应该是死于术法的反噬了。”

“这不对啊，都要死了，非退军后再死？”

“谁知道呢？金城那边也到现在还没碰到普渡慈航的大军，都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在两人的闲谈之中，尸堆慢慢化成灰烬。

中午时分，在留下了两千士兵，并从周边发了抽调了四千士兵额军令后，李棣他们就要再度出发了。

不是不想给郭北县多留点兵力，防止妖魔后续可能再来的袭击，但李棣此次算是轻车简从，本来就没带多少人马。

就这抽调的两千兵力，那还是考虑到王思懿他们三百修士的加入才挤出来的。

滋扭滋扭。

在车马的声音中，鲁岳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车厢之中，旁边还躺着鼾声震天的程续。

这是什么情况？

鲁岳拨开车厢门帘，发现自己身处大军之中。

车夫见鲁岳醒来，微微侧身，“这位将军，还请回去休息，现在大军正在赶时辰。”

“赶时辰？去哪里？”鲁岳问道。

车夫胸膛一挺，“吾等已经入了燕王领！”

燕王领…

“等等，郭北县守住了吗？”鲁岳下意识追问，他怕最后的记忆是昏迷后幻想出来的。

“守住了。”车夫心中感叹，怪不得燕王要带上鲁岳他们这些自己都无法行动的人，看看人家，格局多高，刚醒来，第一件事问的就是战事。

钻回车厢中，鲁岳脸上浮起笑容，守住了，功劳就拿到手了。

“喂，想什么呢？”

鲁岳抬头看去，发现知秋一叶倒吊在车厢窗户边，看着自己。

“这也不是战备状态了，你的术法不收起来吗？”鲁岳指着知秋一叶身上的羽毛问道。

刷，知秋一叶从窗户中钻了进来，身上的毛发微微绽起。

鲁岳眉头一皱，他感觉有点不对，以前知秋一叶身上的羽毛看起来是插上去的，而现在看起来像是长起来的，连绒毛、嫩羽都能看得见，层次分明。

知秋一叶靠在车窗上，为鲁岳解了惑，“变不回去了。”

“什么？！”鲁岳大惊失色。

“有什么好惊讶的。”知秋一叶撇了一眼鲁岳，“我感觉现在挺好的，等羽毛再长密一些，也许我连法术都不用，就能飞行了。”

鲁岳一下被噎住了，他还是不太能接受变成异类，但好像，在这个时代，知秋一叶的这种行为不是个例？

车队晃荡晃荡，又到了入城扎营的时间了，程续还是没醒，消耗太大，那呼噜声响了一路。

在士兵的带领下，鲁岳换了身衣服，入了一处宅邸中。

“干的漂亮，这仗打出了气势。”周明春朝着鲁岳比了个大拇指说道。

鲁岳哈哈一笑，在周明春身边落座，“他们人呢？”

“在主会场里谈事，我懒得去听那些听不明白的东西。”周明春把桌上的吃食推了过来，“我都听说了，等祭天大典后，你们都会升官，你这下是真的要脱离士兵序列了。”

“运气，运气而已。”鲁岳这时突然谦虚了起来，经历过一场大战后，他的很多想法都变了，毕竟他到现在都没搞懂，自己体内的诡异怎么忽然沉寂下去的。

“运气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对了，你也睡了一天了，赶紧吃点东西，等会他们可能会召你进去。”周明春继续说道。

“召我进去？我能参与进这种局？”鲁岳一愣。

周明春眉眼一挑，“你不会忘了你的老上司了吧，你联络器没丢吧。”

“哦哦。”鲁岳这下反应过来了，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还好，没丢。

“对了，作为朋友，提醒你件事，那个玄君秘术，如果能不接触的话，最好别接触。”周明春小声的说道。

“啊？为什么？”鲁岳问道，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燕赤霞昨晚的模样，那叫一个潇洒，强大，充满了一种力量的美。

“有些力量是有毒的。”周明春拍了拍鲁岳的肩膀。

在重新见过知秋一叶后，周明春他们就彻底熄灭了对玄君秘术的想法。

主神空间中有一类非常非常便宜的强化，幸运儿成功强化后，就跟知秋一叶现在的气息有点像，不过那强化，稍微有点人脉的就知道有问题。

不少轮回者度过难关后，花费大价钱也要把相关强化洗去，而且大多数时候还洗的不干净。

力量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说不明白的，但又便宜又强大，还没什么人用的种类，那指定是有点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