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五十里,山峡天一线。
消灾楼奉宦官之命前来截杀,却被袁曹二人所阻。
大战之间,他们以自己的方式送项稷离去,与他告别。
皇城中的时日虽短暂,但三人的经历与收获却是不少,彼此亦有情谊。
至此,项稷终于踏上了凉州之路,迎接他的,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
日上中天,金辉炽烈。
漫漫官道上黄沙滚滚,前路茫茫。
项稷盘坐在厢房内,闭目养神;甄怜自顾自的翻看着医书,目光偶尔偷偷看来,瞥一眼就收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过了谷关,后方的护卫队才终于追赶上来,他们也被消灾楼的人手阻住道路,原本的职责就是护送项稷上任凉州,自然不能耽搁。
“右监大人,此次赴任是北地郡,灵州县,我等护送到任后,便回返洛阳。”
当先一人轻敲厢房门户,并不掀帘,只立在门外请示,告知目的地。
“有劳诸位了。”项稷仍是闭目,只淡淡颔首,屈指一弹间便有银两飞出,被真气裹挟着均匀落在每一位护送者的手中。
谢右监大人赏赐!众人顿时面露喜色,腰板一挺,精神焕发,就连护卫巡逻也更专注了几分。
见到这一幕,甄怜不禁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微妙的神色。
“北地郡,灵州县,这次的羌人叛乱,真的有那么简单?
鬼劫仙功就是再诱人,那也是极难修成的,恐怕另有缘由。”
项稷心神暗动,思索着北地郡的情报,早些时候杨府早已将这些东西送来了,消息很完备。
北地郡有3122户人家,人口18637,麾下足有六县;富平县、泥阳县、弋居县、廉县、参县以及将要赴任的灵州县。
而这次的叛乱就是集中在北地郡、金城郡、以及河关等地的羌人举事叛乱,甚至欲要联合匈奴,对抗经历数年的腐败和乱政、已然衰弱的中央统治,彻底打破东汉的边疆防线、长驱直入。
当然,这背后也隐隐有西域大罗刹宗的影响,让这些人有了底气和联合的希望。
毕竟当代大罗刹已经可以说是真的前无古人了,探皇陵夺仙丹,打破了历代宗主的二十七大限,至少也能活到五十岁,而且是越活越强,越临近越恐怖!
历代大罗刹宗主在二十七岁时都能问鼎天下前十的宝座,那么这一代要是活到五十岁,会有多强?谁也不敢想。
加上凉州官员对于羌人的剥削与压榨从未停止,他们越是造反、剥削的就越狠,剥削的越狠自然就越要造反,已经成了一个恶性循环,需要一个在羌人与凉州都有威望的人来从中调和平定。
而当出司州边境时,驿站内便有护龙山庄的捕头出现,风尘仆仆的送来新情报。
“右监大人,驿站有新情报来了。”护卫队长送来缣帛,乃是洛阳书院差人收集到的。
项稷接过情报翻看,赫然发现凉州局势又变了,其他的一些小族在羌人的拱火下也加入了进来,想要在这個腐朽王朝的边疆分一杯羹。
在他们看来,而今的大汉天下已经纷乱四起,跟大厦将倾没有什么区别,此时不兴风作浪更待何时?平稳时期谁找死啊!
就在昨日,金城郡官府开了窍,决定募兵平叛,以羌治羌,毕竟造反的也只是部分;结果没想到的是,募来的派遣平叛的由羌人和小月氏人组成的义从军在令居兵变反抗汉朝长官,加入叛军。
这支义军的首领于梦中得神授开悟,自号‘伊尹使者’,率众斩杀了大汉护羌校尉,使事态升级;而更让金城郡头疼的是,两股叛军合兵,打起了伊尹神显灵、驱逐侵掠者的旗号,要团结联合其他所有的羌人,势头很猛。
此次联合意味着叛军控制了凉州西南部地带,并不断向周围蚕食,与匈奴联合也变得容易起来。
而伊尹,则是羌族神话中的开创者与统治者,曾率领族人击退侵略者,建立首都;叛军自号得伊尹神授,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与项稷印象里,黄巾之乱后那场声势浩大的叛乱还差了些,区别在与规模与旗号,后续的叛乱可不曾有什么伊尹神降的说话,凉州这片区域只能说是造反专业户,可以当后世白莲教的祖师爷了。
金城郡在经历变故后,也只能向军力最强的北地郡求援,他们的郡守之位并不是正儿八经得来,而是靠贿赂宦官买来的。
由中常侍张让进言,给他搏了个金城郡守的位置;而既然花了大价钱买官,那么上任后自然是要变本加厉的给捞回来。
在这种思想推动下,金城郡落到今天的局面也并不奇怪。
而在边境驿站里,望着项稷车马远去的烟尘,一位老道人缓缓站起,目送他离去。
老人面容清癯,右眼却是与常人不同的绿色,手中握着一根竹杖,伫立在风中。
“嘿,你这徒弟可真了不得,身上还有大天魔的气息,依那家伙的性子居然还未附体,是否需要本座去他身上做做乐,会一会老朋友了?”
忽的,自他右眼内,附身的大天妖元神传出意识,敏锐察觉到了自己宿敌的气息。
大天魔元神,就有部分在那项稷身上,只不过情况很古怪,还另有两股力量在阻止它。
但这些天妖并不会说出来,他有意如此,点出张角徒弟的危险,放大其难处却又不说解决办法,就是为了蛊惑、刺激这宿主为他所用。
可惜,张角意志清醒,并不受蛊惑,只是平静回应“天妖,你败过,败给大天魔。
所以,你在见到它气息出现在山河身上时,你便怕了。
而现在,你不停的蛊惑牵引,是否,又是在寻求我的帮助,我的庇护?”
此言一出,天妖元神便怪笑起来“好你个张角,反倒蛊惑起本座来了,昔年是输给大天魔不假,但你可不是它,差的太远太远,还奢望如他一般败我,抵抗合一吗?
本座附于你身,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帝星在世者,汉天子。
而本座还是那个条件,你修行天妖屠神法,本座助你摆平这些天灾人怨,但当代汉天子,必须要死,本座要他的元神。”
话虽这么说,但大天妖元神心中暗动,他这样的老妖孽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把真实目的摆出来,话只是说了一半而已。
他真正的目标,是附体宏帝,吞食紫微命格取而代之,化妖星为无上妖帝之心!
天妖成皇,千秋万世!
面对这样的蛊惑,张角却是露出了笑意,他不在乎这些,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夙愿理想,更重过自己的命,自古虽有死,献志可慨歌!
他一手缓缓抽出黄巾,将之系在了额头上,目光变得波澜不惊,望向万古不变的苍天道“我从未想过要败你,而是要降伏你,为我所用。
为我,为黄天,扫平这世上腐朽的障碍,为这天下的纷乱画上休止。
至于天子,至于我,也不过都是这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轰隆!
伴着晴空间一道青色雷霆劈落,场中已再无张角身影。
良久之后,一道身披紫色八卦袍的老人匆匆赶来。
“古怪,天妖波动内敛,竟然没有妖气外泄?
是被某种器物所镇压,还是世上真有人能对抗其附身?”
来者正是洛阳城内的当代天师,一路推算天妖元神出世痕迹来到这里,却发现事情跟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难不成,那天妖元神被关了这么多年,也原因改性子,跟人合作对付自己的克星,当代汉天子了?
与此同时,北地郡与金城郡相连处,烟尘四起。
这片地带左边两里便是延绵无际的山脉,地势古怪险恶,羌人游离其中让人防不胜防。
呜~
倏尔有号角吹响,可道路上两边都是空空荡荡地渺无人踪。
然而那号角声一声紧似一声,仿佛永无断绝之时,到后来简直四面八方都有相同的号角声吹响迎和,声音彼伏此起,东西相连,忽远忽近,时轻时重。
虽则始终不见敌人影踪,然而其中气象,却俨然就有十万冤魂厉鬼,挟无尽怨气同时从地狱十八层的最深处爬出来重现人间。
“羌人又来了,他们这是使的什么邪术,如此难防,莫不是真的得了神物相助?”
城中郡守蹙眉,这些时日来连战不利,士气已不断跌落,不知为何羌人所结战争很是古怪,一旦陷入其中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有各种怨魂恶灵浮现,好似天地都在跟他们作对似的。
“大人,北地郡的援军来了!”就在此时,有人前来禀报,带来了好消息。
郡守顿露喜色,走上城墙远眺,顿见一片旗海靠来,在微风中飘扬,壮观非常。
属于北地郡的战军漫山遍野地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旗帜鲜明,声势浩大,数千人的队伍,不闻丝毫嘻吵的声音。
“可大人,若是他们知晓了咱们干的那些事,招惹出的大麻烦,又该如何?”此时,郡丞却是露出了忧色,就算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受啊。
郡守摇摇头“记住,小错,人人都可能犯;花点金银就能摆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情。”
“这若叫小错,那什么才叫大错?”郡丞闻言苦笑,他们可不仅仅是剥削羌人,开掘陵寝那么简单,而是真的捅出了一个大篓子。
没有呵斥,郡守只是轻轻将两手按到城墙上,目光幽幽的盯住那片旗海道“被人发现了,那便是大错。”
凉州边境,前往北地郡的官道上。
项稷思虑再三,决定还是绕道而行,依照那些个宦官与消灾楼的性子,官道上不会没有埋伏。
且王甫党羽段颎可是在这片地带有不小的关系,他爷爷曾是西域都护,在凉州结交下诸多人脉,加上而今叛军作乱,自然能避免一些麻烦是一点。
驾车的护卫领命,很快就定下了全新的路线,当即改变方向离开大道,走上了一条偏僻小道。
项稷外放巽风真气,周身穴窍打开,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对应域外星河,源源不断的汲取着自然之力转化真气笼罩车厢十丈范围。
霎时一众护卫只觉身轻如燕,行军速度翻倍,带着虎车急速奔腾,赶赴北地郡的灵州县。
不到三日,他们便来到了灵州县所在。
目光所见林木凋敝,山水浑浊,虽谈不上穷山恶水,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县内人家生活尚可,对到来的兵士也没有什么惧怕的意思,反而好奇的打量起来。
县城毗邻安定郡,大军开拔已有数日,留守的军官不多,但知晓项稷是前来赴任后也没有怠慢。
随车护军取出诏书与官印,以证明身份,这才通过了关卡,得以进入县衙。
项稷也带着甄怜自车中走出,目光所见顿感不同,这里的士兵一个个皆壮硕威猛,身上散发着铁血气息,与他交手过的甲士完全不同,这些是常年厮杀在边疆战场的凶人。
就在此时,县衙内走出了一个戎装铁甲的方脸汉子,见到项稷后二话不说就是一礼“北地军司马·方冕,见过都尉!”
北地郡都尉,这是项稷赴凉州升迁的官职,背后自然是袁绍的人情以及弘农杨氏与洛阳书院的运作。
由羽林右监兼北地都尉,前者秩六百石,后者秩一千石,故而也可以算是升迁,但凉州又是边疆战乱之地,自然比不上羽林右监的安分快意,其中得失,很不好说。
“我初来乍到,对北地甚不熟悉,冒行冒失自是不好,行事还需依仗诸位,请起。”项稷目光一扫周遭兵士,见他们皆随方冕而动便明白过来,此人在北地军地位不低,也较得军心,若是想快速掌握自己的兵力,他便是需要的助力;当下便迈步上前,面含笑意的将方冕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到这一幕,周遭兵士目光微动,这似乎与此前来上任的那些人不同,过往那些年轻人趾高气昂,就差把‘镀金厮混’四个字刻脸上了,战是一次不打,功劳是一回不落,捞完就跑。
军司马方冕也松了一口气,是位审时度势的主儿就好,他们最怕的就是那种年轻气盛,不懂非要装懂,还要强拉着别人跟他们一起犯傻的新官,眼下这情况倒是比他们想的好很多。
看来这位龙虎榜上无虚士,这位小霸王是真的有些本事。
“进去说,方冕你便说说眼下北地郡的局势,我也好有个准备,至于留守的诸位,我也自洛阳带来些东西来,谈不上名贵,都是些吃食与金银布匹,你们便一同分了吧。”
项稷笑笑,吩咐随行的护卫军打开车厢,将内里的箱子一一搬出,有真气温养庇护,食物自然不会腐烂;此刻取出也香气依旧,看的众人目光留连。
对这位新上任的都尉也不禁有了些好感,一来就发钱发好处,还不瞎指挥,不比以前那些人好多了?
所谓对比分高下,项稷能一举立下好形象,也是托了前几任草包的福。
“还不谢谢都尉赏赐!大人的军令都不遵守吗!”方冕见状也是花花轿子抬人,众人这才笑嘻嘻的上前分润,每个人也不多拿,基本都是平均,可以看得出军纪尚可,让项稷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发好处自然也是有其他心思的,眼下来看这北地郡还是较为稳固,难怪还有余力出兵救援金城郡。
而北地郡郡守不仅来自皇甫家族,更是一步步立功升上来的猛人,自然与金城郡那买官来的不同。
走进县衙正厅,方冕也不拖沓,直接将近来北地郡与金城郡发生的事情讲述了出来,对于金城郡募兵失败还反被围攻的局面他们也很无语,当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项稷也大概明白了过来,眼下属于是羌人为首,其余小族跟随,但不过是见风使舵,一旦羌人落入颓势,他们便会立马叛变;故而眼下北地郡等地的方针便是集中力量打击羌人,逼迫那些跟随的小族倒戈一击,而在解围金城郡后,最先要进攻的区域就是陇西郡·河关县。
而他这都尉官职较之西汉时也有所变化,以前京畿三辅或近边的郡,于太守外还承秦制置尉,汉景帝时改尉为都尉,都尉专管本郡军事戍防,其治所别立,置官属,在郡中与太守并重,有时代行太守职务。
郡都尉本为郡守副手,侧重在军事方面协助太守,但由于边郡的军事防务太重,往往需要把边郡划分成若干个防区,因而仅靠郡都尉一人是不行的,所以许多边郡都在不同的防区设置部都尉,类似于近世的军分区司令。
但到了眼下的东汉时代,都尉的地位改变,中兴建武六年在内地郡国取消都试,省略都尉,其职由太守兼,只在边郡继续保持都尉及属国都尉,或出现极端情况时,临时设立,故而边境都尉的俸禄从六百石到两千石以下不等。
北地都尉则是北地郡武官,官一千石,独领一军,也是一营兵马。
方冕所属,便是这一营,足有四百人;原本还有其他营,但被调往支援金城郡去了。
而让项稷生出其他想法的,还是护羌校尉被杀一事,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若能做到那个位置上,可就十分的不错。
护羌校尉属官有长史、司马二人,皆秩六百石,又有护羌从事,多以边郡太守、都尉转任。
除监护内附羌人各部落外,亦常与羌兵协同作战,戍卫边塞;护羌校尉一人,比二千石。
同秩类似的官职还有使匈奴中郎将、护乌桓校尉;朝廷对西域、匈奴似乎也更为重视,都为之配备了副职“副校尉”,而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都没有副职。
设置护羌校尉,很重要的意图是为了防止羌人与匈奴互通声气。随着匈奴势力被西汉驱逐出河西,这项任务逐渐不再吃重了。
而针对羌人不相统属的情况,监视羌人的动向就是要阻止各个部落结仇交质,联合反叛。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以警备,防止塞内外羌人勾结寇乱。到东汉汉羌关系矛盾激化时,护羌校尉越来越加重军事征伐的力度,各任护羌校尉屡屡自领重兵,还指挥地方郡守、都尉配合征剿屠杀反抗的羌人。
“如今这个位置空缺,便有些意思了。”
项稷深吸一口气,开始观察起北地郡和金城郡的地图,考虑自己是否有参与其中的可能性。
而行事之法,也许可效仿昔年的皇甫规,以力压之,以名摄之,以利诱之。
161年,东汉将领皇甫规在凉州镇压羌人叛乱,打败了先零羌首领零吾。后来羌人仰慕他的威名,纷纷投降。皇甫规不仅治军有方,还整顿了凉州的贪官污吏,稳定了凉州形势。
叛乱的原因无非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又得不到好处,自然可以从其中着手;最重要的是找到双方的利益共同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下自然没有人愿意随便造反。
但这也只是他的一个构想,谈不上完善和成熟,毕竟自己也没真的处理过政务。
凉州地理位置很重要,若是自己能在此地立下一番功业,便是有了自己的根基;相反此地若一失,则三辅之地面临着羌人的威胁;当三辅之地也顶不住被放弃后,则京畿之地的弘农郡成为战争前线;当弘农郡也被迫放弃后,京师洛阳避无可避。
“都尉大人,郡守如今带兵前往支援金城郡,欲要挫羌人威风,您新官上任,是否也要去参与一番?此刻多半已取得成效,正是露面的好时机。”
方冕轻声开口,言语中自是在表露善意,这是一个机会,让北地郡守军认识这位新都尉的机会。
略微思量,项稷便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这样,自营内的四百人中抽调一百人随我前往金城郡支援,你也同往;剩下的军士与我带来的护卫兵暂守灵州县,他们待几日再回去也无妨。”
闻听此言,方冕不禁面露笑意,他明白项稷不是那种独吞功劳的人,愿意带他和其他兵士一同在郡守面前办事,那便是一次机遇了。
当即行礼一拜,走出县衙调集人手,不过片刻就集结了一支披甲持矛的百人军来。
嗷吼!
项稷抬手一挥,七魄化作的黑虎顿时腾跃而出,呼啸狂风,摧树裂石,身长足有一丈高大,将项稷驮在背上,扫视着一众兵马。
唏律律!一众马匹回避,对这黑虎有种天然的恐惧与敬畏。
一众士兵见到项稷骑乘黑虎,冲在最前方,不由发出吼喝。
“北地驻军,兵发金城!”
项稷抬手一抓,摄来北地郡大旗,当头而行,直冲金城郡而去。
后方百人军顿时相随,紧跟而上。
而在金城郡外,羌人已与赶来的北地军展开交锋。
“远攻队,放箭!盾军前压,矛兵右挺!”
郡丞挥动令旗指挥,霎时阵型变化,弓箭手齐齐放箭抛射,盾兵推进,矛兵自右翼迂回挺进,直接与箭雨下的羌人短兵相接。
嗤!急劲的破空声响起,上千张铁胎弓高抬向天,同时发射出密集如飞蝗的箭矢,箭枝沿着弧形轨迹攀上天际,随即掉转头来,改向下方如雨坠射。
数枝长箭破风呼啸着同时砸下来,霎时间将滚滚人潮狠狠钉在地面,一连串破空声与血液飞溅,箭头贯穿羌人身上所披皮甲,刺破皮肤切开血管钻入肌肉,最后死死卡到了骨头之中。
中箭的羌人身不由己被那股冲力带动,整个身子被迫高高扬起,如同狂风中不能自已的碎花残叶,凌空抽起抛上半空,还未落地,浑身肌肤早变成紫黑色,呼吸心跳同时停绝,死得不能再死。
“结战阵,请祖灵显灵!”
众羌人也不慌乱,皆持刀割破手腕,洒落血液在地面上,同时跳起古老的祭祀之舞,口中吟唱,沟通那古老的魂灵。
霎时天地间阴风四起,乌云遮蔽了这一片的长空,让阳光无法落下,一片幽暗。
冷飕飕中竟有一道又一道的黑雾缭绕,裹挟着一些人影从虚幻到凝实,冷气森森,在他们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一点生命波动,像是一具具冰冷的人偶。
细细看去,这些人身披黑色的甲胄,露出一对冷幽幽的眸子,像是鬼火般在跳动,黑压压的一大片走出,像是曾经死亡的魂灵再现,化作阴兵助后辈征战。
“结螣蛇阵,给我破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北地郡守从容指挥,令旗一变阵型也收缩成四方正形,盾兵矛兵搭队,拱卫据守,但见长枪林立,刀锋胜雪,阵势森严,牢牢抵御住阴兵的冲击。
也就在此时,项稷率兵赶来,自峰峦上遥遥相望,看向这两军交接,厮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