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溃敌,斩将夺旗。
望着那一手提头颅,一手握断旗的北地都尉,大半叛军都熄了反抗之心,兵器劈里啪啦掉落一地。
原本的百人军顿时直冲而过,开始收缴兵器,清点降兵,只是他们的面色都有发红,心中在羞愧,第一次随新都尉上战场,却并未立功,反倒叫人截开,心中都憋了一股子气,想要重新证明自己。
“大人!”
余下战军负责收押俘虏,方冕则匆匆来到项稷面前,见他上下的确无什么损伤方才松了一口气,继而惭愧道“属下无能,害都尉大人深陷敌军。”
“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我初来战场进攻失误,方才有此变故,当是我自责才对,而今斩了拓跋蛮,也算是将功补过。
届时收押俘虏、斩将破军的赏赐下来,其中五成你便拿去与弟兄们分润。”项稷却是摆摆手,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本就是自己的失误,而今吃一堑长一智,自不必去甩锅到他人身上。
见到这一幕,不远处的皇甫嵩微微颔首“察功过,知进退,赏罚与共,这位新来的都尉不错。”
“大人目光如炬,都尉果然手段非凡。”郡丞范津也附和出声,没想到连如来神掌都不必使,那位主便悍然破阵杀敌了。
不过在他看来,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招恐怕催发也不容易。
若可以无限制乱放这等气象骤变的杀招的话,那么倒也省事,大家也不必讲什么战略战术,更用不着人马士兵了,直接一路轰杀过去就是,可是假若当真如此,那其他人还有得混么?
更不用说这类招数引发的余波了,就像宏帝此前对决胡亥所使的先天乾坤功一般,风兮破地引发的自然灾害到如今都还没结束呢!
不过诡异的是,遭遇如此变故,本该是天怒人怨才对,可皇城的龙气不减反增,甚至宏帝居所也变得更为深邃可怕起来,叫人不解,忍不住猜测是否与胡亥交手后发生了什么。
此际正军被破,奇军被灭,围攻金城郡的叛军已然溃散,余下的残军自然好收拾,在多方围剿下很快死的死,伤的伤,不少人都选择了投降,成为俘虏总好过丢命。
来凑热闹的夏育校尉略有遗憾,没能捞到多少好处,叛军也没来太大的头目,唯一一个拓跋蛮也被新都尉项稷给宰了。
而助金城郡解决了麻烦,郡守自然也有所表示,要在城中宴请来援者,共同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金城郡往北,有一处山峡,毗邻羌人聚落,我们便行军驻扎在三十里外,既可震慑,也可护佑。”
皇甫嵩微微思量,便选定了扎营的地点,待安顿好兵士后再入城赴宴。
项稷这位新都尉自然要跟随大军,一路往北来到了峡谷中,两侧峡壁陡峭嶙峋,难以攀登,水道又奔腾湍急,形成绝佳天险屏障,确实易守难攻。
深入山峡之内约莫十里,他们登上了山壁间,开始安营扎寨,前方豁然开朗,却见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雷蛇蹿动,一些凌乱分布的聚落就散居于群山深谷之间,里面有敌对的叛军,也有中立或依附的羌人。
“大人,皇甫郡守来请你相见。”
正当项稷俯瞰山河间,方冕面带喜色的前来禀告,正有好消息。
这时候郡守召见,自然是要论功行赏,是大大的好事。
“你与我同去,也在郡守面前露露脸。”项稷笑笑,拍了拍方冕肩膀,拉着他一起来到了郡守营帐中。
这里铺设简朴,甚至都没有怎么布置,就一副案几,铺着地图,还有几个蒲团充当座位垫子;皇甫嵩坐在上首,郡丞范津与王季然分坐左侧两位,一起研究着地图上的路线。
“山河来了,文先兄曾与我有书信往来,没少提及过你。”
这时,皇甫嵩看向项稷,微微一笑便示意他入座自己右侧,那是都尉的位置,地位要高于两位郡丞,管理整個北地郡的军事与攻防,地位仅在郡守之下。
“见过皇甫郡守。”项稷心头一动,此话一出意思就很明显了,双方是同一阵营的,范津与王季然也神色微动,显然品出了其中意味。
一番寒暄之下,皇甫嵩也不隐瞒,直接了当道“我欲攻河关县,使正奇二军,遣你为正军先锋,愿否?”
众人皆是一怔,此言出,竟要令项稷做先锋。
先锋,并不是说让他率领正军去打硬仗,而是犹如小股斥候队伍般先打头阵,不论是骚扰还是刺探,只要能打乱敌人军阵与布置就算成功。
而这类位置往往风险很大,非实力强硬者不可为,当然与之相匹配的军功也很可观。
“郡守大人,季然以为,都尉大人年轻有为,骁勇善战,但初来战场,恐多有生疏,还是融入正军,跟从指挥的好,待到日后学成,自可再领兵而战,为我北地郡扬威。”
郡丞王季然拱手一礼,较为委婉的道出了自己意见,他觉得项稷目前还不适合单独领兵参战,尤其是这种大规模的攻防战,一个不好就是损失,甚至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倒不是他有敌意如何,只是正常的考虑。
听了他的话,皇甫嵩神色不变,又看向了范津,虽没有开口,但这位心腹郡丞已然通透,当即轻笑道“季然兄向来考虑周遭,顾大局而不拘小节,不过今日之战不也恰好证明了都尉大人有领兵作战的实力吗?且郡守大人既然这般说了,那自然也是有考量。
范津斗胆一猜,当是要借都尉大人此前雷霆一击的威风,作势威吓,令敌军不得不变幻防备,加上还有如来神掌与法器威胁,他们想不将注意力集中于正军上都难,如此一来,大人亲自率领的奇军便可突兀杀出,打一个措手不及。”
有几分道理,但场面话大于实际,也许郡守有此考量,但真相恐怕更多···项稷心中思索,接话回话说得好听是一种本事,但也不可尽信。
不过若差他做先锋,倒也的确能打出一些效果来,也不失为一种战术。
闻听此言,王季然颔首沉吟,算是赞同了,心中也有数,知晓这是皇甫嵩的意思,他也不需要多言了,都是当官多年的老油条,进退有度是基本。
“两位说的都有些道理,但主角可不是我们,而是都尉,山河都尉意下如何?可愿率一营为先锋,力挫羌人。
此战你营收缴物资与俘虏皆可自行处置,我会额外上报军功。”皇甫嵩话锋一转,又引回了项稷这里,这的确是一个立功的机会,但也需要对应的本事。
战场毕竟不是庙堂,镀金没有那么容易,需要实打实,一步步的来,他性格也是如此,哪怕关照也是要按规矩来,首先就要服众。
若是项稷这次当先锋有功,自然能让北地郡军士服气,愿意听从他的领导,否则凭什么对一个空降来镀金的新都尉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
“山河愿往。”项稷心中早已有决断,简单而又坚定的回应。
一营兵马,那便是足足四百人,能够施展变换的阵型都有数种之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俘虏与缴获的物资由他自己处置,这便是极大的好处了,也是皇甫嵩表达态度给王季然等北地郡世家看,这个人,这个都尉与我是一边的,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
“如此也好,一会儿金城郡的宴席,便由你我同去。”皇甫嵩微微点头,有胆子是好事,有与之匹配的本事就更是好事了。
此事一了,项稷便带着激动的方冕回了休息处,心中默默思索起来,自己该如何利用这段时间去磨合队伍,再不能像之前一样孤军深入了,既然带了一营的人马,那他就要对这四百人负责。
蓦地,他想到了紫星河,若是以此法身化中天,连接四百人化作星辰组成星河,是否就能加强彼此的配合与联系,达到人军一体的层次?
就在他思虑战术间,王季然也离开了郡守营帐,只剩下皇甫嵩与范津。
这位北地郡守忽地开口“范津,你觉得,山河都尉如何,武力与智慧,可担得起沙场重任?”
在皇甫嵩看来,世界之上,厉害的人物有三种:擅智者、擅武者以及最后两者皆擅;但当世人物之中,能够智武双全者可谓少之又少,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卢植算是一个,其如今也在九江平叛,连战连捷。
擅智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因此往往会有视武力为迫于无奈才使用的最后手段与下下之策的倾向。
而擅武者凭着本身超凡脱俗的武艺修为,持强破巧,一力降十会,大多数所谓智者的计策谋略,在他们身上极难发挥作用;因此会对所谓的智慧不屑一顾,认为是毫无价值的无聊花招。
但无论擅武抑或擅智,两者的看法其实皆走了极端;须知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世间万事万物,原本就都脱离不了一体两面的范畴;所谓擅武擅智,其实也不过就是相生的两面而已;武力是实力的基础,若无武力支持,则智慧再高,亦是无根之水;而光有武力而不懂用脑,便是蛮牛一头,只会被人驱使,最终死于非命。
惟有两者皆擅,才能成为真正长胜不败的大赢家。
“大人,依我所见,都尉大人擅武而有慧,慧者亦可通智,只要有施展的空间,自然可担大任。”
范津略略琢磨,便有了回话,对于智而言,只要策略运用得宜,便能够可以兵不血刃,以最少的气力,换取最多的好处。若要蛮拼死斗,则智者不愿为之。
慧,则更多的是一种本能,一种直觉,先天性的东西,慧者绝不会斤斤计较于付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只要到最后进行结算盘点时收入大于支出,那么即使牺牲了再多,同样也是值得的。
这种人,往往将自己‘狠’的一面潜藏于内心深处,哪怕面临最恶劣状态也能同样从容面对的冷静;换而言之,他们有一种薄情,一种是可以将所有人,包括自己也毫不犹豫地当成筹码去孤注一掷的冷漠。
这便是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一语的由来,也是行军打仗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敢拼,够狠!
“破军星降世,又怎会不适合战场了?”
没有多言,皇甫嵩只是心中默默低语,自古以来,还没有不会打仗的破军星。
这颗星,不仅仅是以杀伐破坏而闻名,其本质,亦是一尊将星,一尊在沙场上叱诧风云的大将!
而在休息处,项稷已经想明白了关隘,开始着手实践。
他将皇甫嵩分拨给他的一营人马集结到一起,周身穴窍一一亮起蒸腾星辉,自己眉心则隐现破军星影,推动着这些星辉涌入每一人的体内,彼此以项稷为主体勾连,每一人都化成了一颗星辰,围绕着破军旋转,盘结成了一张大网,一挂星河。
渐渐的,奇异事情出现了,这挂网开始收紧,星河开始放光,破军大亮释放力量,去牵引余下四百颗星辰同步波动,将自己的意志传输给他们,更胜过口头指令。
一开始,众人的呼吸并不和谐,甚至身上的星光都明暗不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有了一致的趋势;率先达成同调的,便是四百位朝夕相处,征战沙场的兵士,其次再是项稷与他们同步频率,达成共振。
在如此情况下,项稷一抬手,他们也跟着抬手,项稷心念一动要结阵型,众人便刹那感知,变幻重组。
圣人根骨与破军星天赋的相合无比恐怖,在领兵作战这一道上,他成长的太快太快,天生就适合这里。
“诸位,接下来的几日,便有劳你们随我一起操练,熟悉阵法,将长蛇阵与獠牙阵完成。
郡守大人有言,这次收缴的物资,由我们自行处理,那么诸位不管得多少,只需上缴一半,剩下的就自己留着。”
项稷知道共苦的前提是同甘,就像董卓经常散尽赏赐给手下兵士而自己不取一般,他也有样学样,给予利益来拉拢距离。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却是最快最有效的手段。
“谢都尉大人!”听到这话,加上此前项稷闯阵时的表现,四百人顿时心中安稳了不少,纷纷出声迎合。
方冕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他感觉得到这位都尉大人看似好打交道,实则寒意内敛,只要这四百人里有一个不稳定因素,可能会破坏他的计划,那么那位都尉大人是绝对会下杀手,提前斩掉隐患来杀鸡儆猴。
眼下已成阵,那么攻打河关城时,他们活下来的机率自然也大很多,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