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3章 回家的诱惑(1 / 1)人到中年纸老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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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广州,南城卖麻街,两广总督署衙。

乾隆十一年之前,就是二十二年前,两广总督基本上不是驻扎在肇庆,就是在梧州,随着广州对外贸易地位的越来越重要,才固定在广州。

此时的两广总督李侍尧,可以算是贯穿乾隆一朝的能臣。

而且别看此人不过是汉军旗人,但实际上他比一般的满人在旗中的地位都高。

无他,因为此人的四世祖便是当年的辽东汉奸之始-李永芳。

借着这样的出身,李侍尧一个汉军旗人,却能担任真满洲人才能担任的满洲副都统,与真满洲八旗几乎无二。

林通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对于两广人来说,跟皇宫没差多少的地方,而且他很快就见到了李侍尧。

史载李侍尧过目不忘,短小精敏,能识人,寥寥数语就能判断人之才干。

其余的暂时看不出来,但短小是一定的。

这位身着威严官服,四平八稳走过来的两广总督,即便是在身材相对矮小的两广,也能称得上短小了。

从头到脚,最多一米五三四的样子,真不知道他一個祖籍辽东铁岭的东北人,怎么就长出这副身高来了的。

不过林通很是机敏,他一看李侍尧身高不足,立刻就把头垂下不敢再盯着看,以免惹怒这位两广的土皇帝。

更是尽量把背打弯,肩膀故意上耸,使他看上去也没那么高。

李侍尧很敏锐的注意到了林通的动作,微微注目了那么一秒左右,心里对这穿着前明道袍,束发惹眼的河仙来使,稍微高看了那么一点点。

随意挥挥手,自然有戈什哈让林通上前参见,然后赐了一个小小方凳在李侍尧左侧。

林通功夫极好,硬是在小小的方凳上搁住半个屁股,做出前倾的恭敬姿态,还特么不影响美观。

这可不是随便能办到的,也算是一种本事了,连李侍尧身后伺候的老奴才,都眼前一亮。

李侍尧接过李与隆带回来的实情概要,看的心惊胆战,特别是莫子布对战局的小小推演,心中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莫子布借助知道最终局势的优势,把明瑞的这场入缅作战推演的十分细致和真实。

并断言明瑞稍有不慎,极大可能败在缅人的坚壁清野之下,甚至有可能身死。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去接手云贵,哪怕是李侍尧这样的能臣,也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要是明瑞果然出问题的话,那么算上明瑞,刘藻、杨应琚,就是三任云贵总督数年之间全部死于非命了。

这简直是全天下最危险的官位!

看完了林通上呈的书信,李侍尧又看了一眼林通的束发,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没选择用这个来给林通一个下马威的打算。

虽然李侍尧自认是满人,嘴里当然要说太祖龙兴关外乃是天命所归云云,但心里还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

所以在大陆上,不管是汉军旗人还是汉人大臣,都不会轻易那这个来说事,因为很可能把自己给干的名声狼藉。

“尔主在南,现今是拜明,还是拜清啊?”

不过,下马威可不能不给,河仙鄚家这样的海外明之遗民,不给点压力就想他们好好办事,那是不可能的,李侍尧清楚的知道这个道理。

“我主在南,存伯夷叔齐之义,亦有庄舄越吟之思!”林通此时突然坐直了身体,朗声答道。

李侍尧悚然一惊,也立刻坐直了身体,不再用带着轻蔑与审视的眼光看着林通了。

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典故,自然人尽皆知。

庄舄越吟则是战国时期的典故。

越人庄舄在楚国为重臣,享尽荣华富贵,但他不忘故乡,时常哼唱越国曲调,后人便以庄舄越吟代指不忘故国。

林通这个回答,非常的精妙。

存伯夷叔齐之义,表明了明香人的一贯坚持。

庄舄之思,则表达了身在南洋对于故国的思念。

这个思念可以指故土,当然也可以指对统治大陆的满清有特殊感情,就看听者怎么以为了。

毕竟就算伯夷叔齐也只是不食周粟,没有起兵反周。

庄舄更是做了楚国的大官,但仍然思念越国,正合河仙明香人在海外有基业,仍然心系大陆的感情。

特别是当时楚在南,多称蛮夷。河仙也在南,亦是蛮夷之地。

得到李侍尧的正眼相待后,第二道考验也就来了,他呵呵笑着站起身,看起来颇为感慨。

“没想到河仙天南蛮荒,也有汝这等人才,不卑不亢,博学多才,惜哉!

本制台这里尚缺一个林君这样的人才,可愿北返?”

热血突然冲上了林通的脸颊,他感觉全身都开始发烫了起来。

不论从哪里看,跟着李侍尧这样的封疆大吏回故国为官,都远远好于在河仙任职。

但也就迟疑了这么一小下,林通就回过神来了。

不提李侍尧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就这么提了一嘴,你就背叛故主贴了上去,人家能有多看得起你?

这就跟男女关系一样,你男/女朋友再是一般,人家高富帅/白富美勾勾手指你就主动拜倒在地,你当人家多看得起你?

过就是玩玩而已,心里还得鄙视你个贱男/女人。

是以迅速冷静下来的林通,先是对着李侍尧拱手施礼弯腰过膝,表示感谢,然后说道:

“在下谢过制台大人赏识,然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林通身为河仙臣子,受鄚氏大恩,肩负重任,岂能旦夕就更换门庭,还请制台大人见谅。”

其实嘛,林通也没把话说死,旦夕不能更换门庭,但天长日久是可以的嘛。

你李侍尧要真觉得我林通是个人物,等上些时日,条件开好点,开具体点,诚意足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也正是莫子布现在的死穴,连林通这样的心腹,一想到可以搭上两广总督的路子,回故国当达官贵人,都忍不住心动,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莫子布目前可以在南洋大骂满清,但绝不能扯旗造反。

一旦造反,清廷都不用开多好的条件,只需要开个愿意册封郑信,愿意扔几个水师副将、游击的官职给几个大海盗的恩典,他们就能来把莫子布给绑了,河仙都护不住。

听了林通的话,李侍尧却没有接话,因为他就是单纯试探一下而已。

现在大陆上有两万万人,九成九九都渴望拜倒在他李侍尧的门下,根本不缺人才,更不缺聪明人,他完全没必要用林通这样一个来历复杂的人。

而且李侍尧的目的也达到了,以臣观主,不是一个有手段的厉害人物,根本驾驭不了林通这样的聪明人。

这就让李侍尧把呈书给他,将缅甸情况分析的鞭辟入里,对明瑞注定战败异常笃定的莫子布,符合了他脑海中的形象。

不过李侍尧听完也没有下文了。

他一边把莫子布所呈书信命李与隆八百里加急送往北京,一边则安排林通暂时住下。

因为他还要等,等明瑞的消息传来。

若是几个月后能证实此事,那就完全证明这个河仙莫家可以给些好处,让他们参与围攻缅人。

若是莫子布完全预估错误,倒也不用赶走,多少给个三瓜两枣,以后就作为一个参考消息的来源吧。

。。。。

乾隆三十三年,公元1768年,二月初五,小孟育。

具体地址已经不可考,但大概率在现今果敢滚弄附近,距离宛顶(畹町)已经只有不到一百公里。

但明瑞大军已经走不动了,经过数百公里的撤退后,全军已经极为疲惫,军粮几乎食尽,枪弹基本耗光。

出国时膀大腰圆的八旗和绿营官兵,也在缅甸晃荡八九百公里后,拖成了瘦猴,战斗力大为减弱。

更要重的是,由于携带的少量粮食必须供给人食用,因此战马的草料极为缺乏。

而清军的战马,多是北地带来的,在缅甸,马儿们也属于是在异国他乡。

因此这些北地战马,不太能辨认缅甸的野草,导致进食了大量有微毒的青草。

等到达小孟育的时候,清军几乎所有的战马都因为中毒,而不能进行作战了。

八旗骑兵没有战马,就几乎失去了一半的作战能力。

而缅军南边的马哈.希修,马哈.希哈修亚,舍瓦利耶.米拉尔三将,已经统率经过修整、补充的两万大军赶到。

北边,梯诃波底和莽聂缈遮两将也率领一万五千兵马,拦截住了明瑞的归途。

二月初七,缅军欢声大振,白象王孟驳亲自领军,率登贾.敏康,巴拉敏丁等部两万士兵赶到,距离小孟育只有几十里。

至此,缅军在小孟育周围已经集结了五万五千精兵。

到了下午,又有各地效忠缅人的土司赶来助战,整个小孟育的缅军数量到达了惊人的六万六七千,是清军的六倍多。

明瑞登上小孟育周围的山顶探查,看到缅军营帐延绵不绝,四处都有旗帜飘扬,探子也回报,四处都有栅栏,己方已经陷入了绝境。

到了这个要命的时刻,明瑞倒是把他的全部能力完全的展现了出来,他立刻召集军议,然后迅速定下了策略。

决定以满洲健锐营两百,索伦兵一百和三十多个御前侍卫殿后,其余两千八旗兵和贵州绿营精兵为先锋,突围出去。

明瑞对诸将说道:“大军至此,皆我之过也。

然阿瓦未平,总是国家大患。今贼已知我力竭,然必决死战者。

吾正欲贼知我国家威令严明,将士用命。虽穷蹙至此,无一人不尽力,则贼知所畏,而后来者易于接办。”

到了最后时刻,这位满洲悍将所想的,不是如何偷生,而是要把这些跟着他在缅甸横走千里的精兵救回去。

这样他虽然战死,但后来者尚有精兵在手,也知缅人虚实,不说攻陷阿瓦,也至少能守住边境。

明瑞言罢,左右满汉将官皆泣。

受明瑞激励,领队大臣观音保、扎拉丰阿,御前侍卫常青、德福,回将哈国兴等,皆愿意留下与明瑞共死,掩护大军突围。

二月初八,清晨,清军以达兴阿、本进忠,刚被前年提拔为游击的贵州兵王连等为先锋,猛冲梯诃波底,莽聂缈遮等人设下阻隔的木栅栏。

到了这个时刻,清军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两千先锋连破缅军十余道栅栏,杀死缅军数百。

梯诃波底等根本无法阻拦,阵型被清军冲破,只能眼睁睁看着清军离去。

极为夸张的是,清军狂冲近百里,杀敌数百,本身竟然只损失了数十人。

而在南边,得到清军突围的消息后,白象王急令大军数万前来追击。

明瑞等占据山岗,堵住缅军追击之路,他们藏于山上,不与缅军阵战,只等缅军靠近方从山上俯冲而下,杀退缅军。

双方战至上午十点,明瑞等冲杀十余次犹龙精虎猛,缅军不得寸进,反死伤二百余。

白象王见清军大队将要逃脱,盛怒中命王室成员持他的宝剑前往督战,又命缅军以战象列阵冲击。

明瑞则早有准备,他命索伦兵身披虎皮,手持虎纹盾在山林中模仿虎啸,然后出其不意飞身跃出。

缅甸战象以为遇到了老虎群,惊慌之下竟然调头就跑,反冲缅军阵型,踩死踩伤数十人。

缅军无奈,只能强攻,双方战至下午三点,清军枪药用尽,弦断矢绝,半日无食,已经精疲力尽。

索伦兵,八旗兵折损大半,基本无力再战。

缅军再次逼近。

领队大臣扎拉丰阿手持长枪决死冲击,被缅军枪弹命中战殁。

领队大臣观音保在林中箭矢如蝗,射杀缅军十余人,他虽然两臂酸痛,但仍然不停歇。

结果射杀一缅军小头目后,观音保伸手去箭袋中摸索,但摸索半天,只摸出了最后一支箭矢,缅军也已追击到近处。

观音保见状,折断祖传硬弓,返回林中,以最后一支箭矢穿喉自尽殉国。

明瑞血战半日,披创十余处,血流如注,他带着哈国兴等人突出重围二十余里后,已经无力再行。

明瑞坐于一大树下,割断自己的辫子交给御前侍卫德福,曰:

“我倨傲至败,无颜面见圣上,你带我发辫回京,上呈主子爷,告诉他,明瑞愧对期望,万死难辞!”

随后明瑞将自己吊死在大树上,德福、哈国兴与明瑞的亲信戈什哈大哭,将其草草掩埋,随后突围北返。

而明瑞虽然战死,但三百余真满洲兵的恐怖战力把缅军吓得不轻。

他们三百人在阻击战中杀敌五百余,伤一千余,缅军皆畏惧不敢深入,等到第二日方才敢四面合围,但清军早已突围北返。

第三次清缅战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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