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旭拿出两杆燧发手铳的时候,酒席上立刻变得落针可闻。
陈建生这种华人矿主们并不是担心陈旭要行凶,而是明白,陈旭接下来的话,将会对他们未来造成天翻地覆的影响。
而陈旭,也开始缓缓进入正题,“阿兄,我如果说玄德公有意找一位咱们华人豪杰镇守土瓦,你信吗?”
这话一出,六个姓陈的矿主立刻就兴奋起来了,纷纷面带喜色的看向了陈建生。
陈建生的脸上也泛起一阵潮红,但他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就在陈旭脸色变了时候,反应过来的陈建生又猛地点了点头。
“莫五公子南洋玄德公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老兄我虽然呆在荒僻的土瓦,但吉达叶丰昌、宋城吴让的事迹,还是知道的。”
陈建生赶紧解释道:“若是别人说南洋华人是一家,我定然嗤之以鼻,但玄德公说的,我信。
因为玄德公就是这么干的,不是大仁大义的英雄,怎么可能得到玄德公这个名号。”
莫子布的宣传工作,其实一直是在展开的,他没时间和精力来推动,却有人自发的推动。
原因就在于莫子布搞得这個南洋三国忠义榜,实在是太有噱头了。
除了莫子布的玄德公人设外,还有义兄大哥魏日坤慧眼识真的故事。
其从投资几条船两三百人,变成了如今暹罗的坤爵,掌握一城一镇,可谓是南洋华人低投入高收入的典范。
二哥李献文,闯王五世孙,名门之后,自带话题。
到了南洋之后,见识到莫玄德公仁义之后,毅然决定率手下五千大军来投,甘做辅佐主上的忠义二爷。
那是谁听了,都要伸出大拇指的存在。
其余什么义救洛坤王氏全族,不贪宋城吴让燕窝产业,北大年大发神威,在吉达把叶丰昌区区一个矿工头子抬举成了一国之摄政等等事迹。
现在又亲提大兵,拯救了未来的暹罗国王,抱得美人归的同时,还得到了大片封地。
一件件,那都是极好的带着玄幻色彩的江湖传说啊!
这个时代,本来就缺乏娱乐手段,有了这么轰动的事迹摆在眼前,莫子布自己没时间宣传。
但架不住广大的人民群众愿意添油加醋...啊呸,愿意广泛传播了。
这其实,也反应了在目前的南洋,华人其实是有需求。
很多人希望出现一个大仁大义刘玄德,把他们团结起来,并公平对待他们之大人物的。
反正就是在有意无意之下,莫子布的南洋玄德公,有仁有义,不问出身,不问籍贯,只要是南洋华人他都愿意抬举的名气,算是切实打出去了。
是以陈建生虽然在土瓦,也是听过莫子布事迹的,对莫子布有了初步的信任。
这就是名声的好处,就跟暹罗百姓听到郑信的名号,就争相来投一样。
虽然莫子布才‘出道’几年,不能跟郑信养望十余年相比,但也有一定知名度了。
“玄德公愿意提携,那是我陈建生的祖坟冒青烟了。
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把事给办砸了,我们这些挖矿的哪怕丢了性命是小,坏了玄德公的声誉是大。”
说着,陈建生用几个酒碗摆出了土瓦周边的态势。
“老弟,这土瓦虽然远离中国,但可不是什么小地方。
土瓦一府,虽然只有百姓二十余万,但土瓦之主管的可不仅仅是土瓦,在白象王摧毁沙廉后,土瓦之主连毛淡棉的孟人都能调动。
这人可就海了去了,至少也有六七十万之数,老哥我这两千条汉子把命卖给玄德公,土瓦能打下来,但是守不住。”
陈旭愕然了半晌,他想了又想,突然知道陈建生这么说的原因了。
“阿兄,你不会不知道土瓦之主曼基玛罗耶,已经在暹罗叻武里被郑王和玄德公击灭了吧?”
陈建生点了点头,“是有这个传说,最近也有一些逃兵跑了回来,是说打了大败仗,但这瘦死的骆驼....。”
“阿兄,如果我告诉你,曼基玛罗耶的一万二千大军全部完蛋了,他连本人都被押往吞武里,很可能现在脑袋都保不住了呢?”
“什么?”被打断了话的陈建生一下就跳了起来。
几个矿主兄弟对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难以置信和狂喜的神色。
“玄德公.....”陈建生狠狠吞了一口唾沫,“郑王和玄德公真的杀了曼基玛罗耶一个片甲不留?”
“没错!曼基玛罗耶全军覆没了,阿兄你看到的那些溃兵,应该就是极少的漏网之鱼了。”陈旭肯定的回答道。
妈的,搞了半天原因在这,虽然叻武里之战已经过去两个半月了,但曼基玛罗耶全军覆没的消息,仍然没有传开。
想来一是因为此时传播速度本来就慢,二是土瓦留守的曼基玛罗耶之子在拼命捂盖子。
而听到陈旭肯定的回答之后,一个长乐籍矿主,有些神情恍惚的喃喃说道:
“我记得土瓦主征调大军的时候,可是十四岁以上三丁抽一的,连毛淡棉的孟人都被抽走了很多。真要是全军覆没的话....。
那他妈的,这土瓦岂不是要家家戴孝了,光是寡妇一下都要多出几千个的吧。”
“大哥,干了,拿下土瓦,你当城主,咱们兄弟都都捞个官当当!”
巨大的惊喜下,陈建生仍然保持了一定的清醒度,这也是他能成为六大矿主之首的原因。
“阿旭老弟,这土瓦未来是你来镇守吗?”陈建生仔细思考了一下问道。
土瓦可是二三十万人的大府,他也没在此扎下很深的根基。莫家玄德公再是慷慨高义,也不可能白给他一个这么大的地盘,
就是给了他,没有昆仑山堂的支持,陈建生就这千把人,也守不住。
“阿兄知道这里有一支敏家人吧?”陈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陈建生点了点头,“有,他们自己还说祖上是大明王室呢,结果汉话都没几个会说的。
我看自吹自擂的可能很大,玄德公可不能因为这个就相信他们。”
陈旭嘿嘿一笑,“是真是假都不要紧,谁要这支人的头人撞了大运呢,亲外甥女被玄德公给看上了。”
陈建生恍然点了点头,略微有些失落,“那算他们命好,敏家那个头人好像叫明信,在平地克伦人几个村中,还有点声望。
敏家人也有三四千在,若是有玄德公支持,倒是能稳住局面。”
陈旭这时候,才把陈建生眼馋的这两把燧发手铳递给了陈建生。
“阿兄,你说的没错,敏家人鱼龙混杂,其中或有昔日岷王一系的后人,但更多应该是慕名跟随的平原白克伦人。
所以,玄德公让我把这双枪交给兄长,日后明信进了土瓦城主政一方,但精兵强将,矿山水路还是要阿兄辅佐。”
陈建生听完,郁闷一扫而空,他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对着这两把燧发手铳一拜到地。
“小人听说玄德公在北大年行周公之政,建共和大会,陈建生愿率土瓦六矿健儿入昆仑山堂之门,在土瓦为山堂执扇,在北大年为共和议政之员。”
周围的陈建生听到兄长拽文了,纷纷赞道:“还得是阿哥,不枉昔年在家乡有真秀才的名号。”
原来陈建生没下南洋之前,曾经三次参加县试,但皆连童子试都未能通过,科举无望还花光了家产,不得已才出海搏命的。
这大清可不是大明,明朝时,科举虽然也难,但总归这天下的好处,都是给了读书人的。
但在满清,读书人头上还多了一票旗人,他们以一两百万的人数,拿走了全天下六成的官帽子,其余才是分给屈膝的汉人士大夫。
若是在大明,看这陈建生言语谈吐和面临大富贵到来的沉稳,举人可能比较难,但一个生员的身份,还是可以拿到的。
估计最后会成为乡老里贤,不至于到这土瓦来。
。。。。
日头渐渐偏西,上口锡矿的矿工们都有些诧异的站起来到处张望。
平日里此时矿主和打手们,都该来监督他们上工了,但现在一个人也没见着。
最重要的是,这晚饭还没着落呢,挖矿可是体力活,不吃饭可扛不住。
突然,喧闹声在河面响起,不一会上口锡矿的矿工就发现上面几个锡矿的矿工,确切的说,华人矿工们都坐着大小船、木排等顺流而下了。
而且他们不管是人来了,木船上还装着大量的美食,大块的猪牛羊肉,甚至是活猪,活羊,大捆的蔬菜,黑黑的大陶罐子一看就是装酒的。
“这不是才过年吗?阿生哥这是有啥喜事了?”矿工们欣喜若狂,纷纷不停地打听。
在这南洋怎么说呢,以华人的勤劳,吃饱还是很容易的,但吃好,也不容易。
一般都是米饭、鸡鸭、小鱼小虾贝壳海螺什么的不太缺,但青菜、猪牛羊肉,那就太缺了,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
陈建生等六大矿主簇拥着陈旭,走到了上口锡矿称矿石的广场上,周围围满了华人矿工,大量的美食、美酒,哗啦啦的就堆到了地上。
“福清、长乐的族亲、乡党们,过好日子的时候到了,咱们汉人的大英雄玄德公莫龙头,要来收土瓦了。
愿意跟着咱陈建生干的,站到右边来,咱们饱餐一顿,明日拿下土瓦城,日后愿意在土瓦的,给地给船,每人再给两个土瓦女人。
不愿意的,也不勉强,你老老实实呆在矿场,等咱打下土瓦当了官人,就送你回乡。”
矿工们闻言,顿时就炸开了锅,这玩意也太刺激了。
不过害怕的人不多,能在这时代选择下南洋挖矿的,能有几个善茬。
要么本来就是准备出来做无本买卖,但碍于现实只能先做工看情况的。
要么就是在家乡犯了事,或者欠了钱,不得不跑路的。
一千多矿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建生一咳嗽,矿工中的本家亲信就出来带头了。
“干了,有好酒好肉不吃,老子又不是颠帕!”
“阿生哥,你真要给小弟两个土瓦女人,这矿我就不挖了,在这土瓦住下算了。”
“挖矿挖一辈子也发不了财,阿生哥,只要莫家的玄德公看得起,我想当个官可以不?”
“哈哈哈哈!”陈旭大笑了起来,指着说话的矿工笑道:“明天进城,你砍死什么样的土瓦官,玄德公就让你当什么样的官。”
“那就干了,不挖矿了,老子要当官!”
哗啦啦的,随着大大小小的矿工小圈子中的小首领出来支持,所有的都矿工都选择了起来搞事。
陈旭大手一挥,矿工欢天喜地的开始收拾美酒美食,陈建生等六大矿主则把所有的武器都拿了出来。
准备吃饱了后,明天傍晚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