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8章 驸马爷说得对(1 / 1)人到中年纸老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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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缵这个人,绝不是表面看着这么简单。

所谓的处士名声,其实是武氏家族营造出来的最大招牌。

在边和武氏家族上百年持续不断地经营下,到了武士缵这一代,世代专研《孟子》、《尚书》的武氏家族,成为了整个广南士林的领袖之一。

特别是在归仁以南,是当之无愧的唯一领袖。

作为武氏家族的当家人,武士缵此时的地位,类似三国时居于荆州的水镜先生司马徽。

司马徽时在荆州,天下知名,一言可以把人捧上天,一言也可以把人摔进泥地里,还创造性的提出了卧龙、凤雏这個名留数千年的招牌。

武士缵此时在嘉定也差不多,谁能得到他一句称赞,立刻身价百倍成为饱学高洁之士,他说谁人品堪忧或者治学不严,谁就得臭大街。

日后著名的越南嘉定三子,郑怀德、吴仁静、黎光定,都曾师从武士缵游学,以师礼拜见。

同时,边和武氏家族更是安南京化汉人的著名高门,他们自称太原武氏后裔,开基之主乃是大唐武宗时期的安南经略使武浑。

且这个家族,可不单单是明清时期那种只卷科举的所谓豪门,他们是真正的土豪。

历史上阮褔映南奔的时候,武士缵的侄子武仁、武性组织起了上万人的军队,其中武性最后娶了阮褔映的姐姐,成为了阮朝第一名将。

不过他们遇到了莫子布这样的,立刻就尬住了。

要是武士缵在边和,莫子布这招根本不可能管用,除非动用大兵清剿。

但武士缵大部分时间都在嘉定,这一下处于别人的控制下,立刻就被拿捏住了。

“叔父,藩切的仲辛公,仁隆邑的善泉公都被河仙兵抓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十七岁的武仁急匆匆跑了进来喊道,十三岁的武性也已经长的虎背熊腰了,他闻言大怒。

藩切的黄仲辛,仁隆邑的阮善泉都是当地名士,这次是应武士缵的邀请,前来嘉定讲学的,他们要是有所闪失,责任肯定全在武家

“那莫子布初来乍到,不可能了解的这么准,看来是有人为其谋划,说不定就是黎家兄弟。

那黎光定前几日来假模假样到府邸前,还想来个程门立雪,没想到今日就调头的如此之快!”

武性在愤怒的斥责,武仁则大呼小叫要家中护卫集合,然后保护武士缵杀出去。

武士缵却拿着一支笔,正在缓缓写字,甚至连头都没抬。

一直到武仁、武性兄弟闹得他无法静心之后,才把笔一放,抬起头来严厉的瞪了兄弟俩一眼。

“大郎,你明知道黄仲辛、阮善泉是我邀请来,今日他们因我遭难,你不思解救,反而要带我逃走。

这是想坏我德行,害了武氏举族二百年营造的名声吗?”

“罚你闭门思过五日,抄写孟子十遍!”

武仁见伯父发怒,赶紧跪下请罪,然后灰溜溜的去关禁闭了。

“四郎,你可曾看见是黎光定为莫五公子出谋划策?”武士缵又看向了武性。

武性缓缓摇了摇头,然后也噗通一声跪下,“侄儿口不择言,请伯父责罚。”

武士缵走过去把他拉了起来,他对这个能文能武的侄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视他为边和武氏下一代的接班人,因而没有直接处罚,而是开始教导。

“黎氏兄弟家道中落,贫困交加但不改其志,陋衣铣足也勤学苦读。

其父母俱亡投奔姨母,便视姨母为母,比表兄弟们还孝顺。

不管是作态还是真心,十年如一日,那就是德行,这是日后将有大造化之像,岂能捕风捉影就在人后埋怨?”

“四郎知错了。”年少的武性又被上了一课,低头羞愧的说道,“可是伯父,如今门外吵闹不休,该如何办?”

武长缵脸上终于露出了有些恚怒的神色,主要是想到我莫大王的忠义驸马事迹,他武长缵也是襄助了一二的,顿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河仙莫家不愧是商贾之家,这莫五怎的如此阴损!”忍不住骂了两句之后,武士缵摆了摆手。

“你无须担心,我想裴家的人就快到了。”

莫子布奶奶的娘家裴氏也在边和,这地方在嘉定东北八十公里左右,算是此时除了嘉定以外最繁华的地方。

武氏是边和第一大族,裴氏居于次席,两家互有竞争,但大多时候联系还是非常紧密的,也经常联姻。

武士缵的祖母就姓裴,算起来还是莫子布表叔裴建南的姑祖母,所以真要论关系的话,我莫大王还要称呼武士缵一声叔叔。

果然,没过多时,门子前来通报,裴家来人了,来的还是族长裴恒人。

这下武士缵也只能从书房出去,恭恭敬敬的叫了裴恒人一声表叔。

。。。。

裴恒人最近,那可是春风得意啊!

在河仙,他力挺莫子布,差点当场把鄚天赐就给安排了,算是在莫子布那里,立下了大功劳。

要是这次再搞定武士缵,那功劳就更大了,不得至少给个侯爵予他。

“阿缵,你没被吓着吧?”裴恒人大大咧咧的走到主位,张口就是长辈的口吻。

裴氏被武氏压制了这么多年,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那还用得着客气。

武士缵面对裴恒人也没有办法,你再是有名,总不能跨过尊长这条线,这可是儒家的基石之一。

于是他只能委婉的说道:“五公子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咱们怎么说也是亲戚,这么来,似乎有点太不体面了。”

“诶!”裴恒人摆了摆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不是事情紧急嘛。”

武士缵忍不住嘴角一抽,妈的,这莫五要不是来的这么迅速,这么直接,他早就跑回边和,观望清楚了才会出来。

对于武氏这种大族高门来说,下注不是最重要的,稳当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不管谁掌握嘉定,都需要武家子弟来帮他行政,除非他想当流寇。

哪怕就是宗室烔这样的大贪官,那也得优待武家。

宗室烔多次征召武士缵来做官,武士缵连面都不肯见,还不停用宗室烔来刷声望,他也照样只能忍着。

“对了,我这侄孙啊,让老朽给你带句话。”裴恒人都不用看武士缵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裴恒人自己就是地方大族的族长,思维方式跟武士缵是一样的。

是以,又不等武士缵问是什么话,裴恒人直接就说了。

“我那侄孙说,他没有当道德圣贤的能力,但搞道德绑架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如果他真到了走投无路之时,那就只能真的抢一把后跑了。”

武士缵细细品味了几下,才勉强搞明白道德绑架是个什么意思,他甚至还不得不承认,这个词,还真他妈贴切。

“走?五公子还能走去哪?”心里有些担心,但表面上武士缵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裴恒人轻轻啜了一口茶水,眯着眼睛看向武士缵,随后低沉的说道:

“去暹罗,去下缅甸,而且不是一个人去,而是刮地三尺之后,带着所有的明香人和裴家这样的汉人,大家一起走。”

武士缵绷不住了,他忽地一下站起来。

嘉定这地,从真腊人手里抢过来也就一百年左右的事,东边的占城人到现在都还有王和女王,并未完全臣服。

要是莫子布真的把嘉定的七八万明香人和三四万汉人给运走了,这里就会成为一片死地。

自然,武氏这样的汉人高门,也不可能独立生存在这个地方。这不是道德绑架,这叫釜底抽薪。

更恐怖的是,别人说这话,武士缵知道他是在纯粹威胁,但莫子布不是。

因为莫家海船多,在暹罗和缅甸都有地盘,莫子布真要这么干,他就一定能做到。

看到武士缵站了起来,裴恒人放下茶碗,也站起来劝道:“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如今朝政腐败,民变四起,且莫氏入嘉定,已然木已成舟,阿缵,莫五不想当这个千古罪人,你就更不能当了。”

武士缵只能点了点头,裴恒人这话,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这个罪人,莫子布当不起,他武士缵就更当不起。

“那就请叔父带路吧,我去见一见这位忠义驸马爷。”

。。。。

“我请诸位贤达知晓,每年嘉定六营二镇,共八营上缴顺化租庸调愈十万两白银,但是得到了什么呢?”

“得到了更加严格的管束!”

莫子布拿着一团石灰,在黑木板上连写带画,嘴里极尽煽动之能事。

“自我舅父陈公大定被朝廷冤杀之后,嘉定镇守一职,就再也没有咱们八营之人出任过。

他们甚至宁愿派阮褔潭这样的贪婪昏聩之辈前来,也不肯就地提拔八营的贤良之长。

甚至都不止是镇守,镇守之下也是如此,六营二镇之中,唯有河仙镇还被家父掌握,其余掌军、掌营,皆是自顺化来的北人。

这些年来,咱们拼死拼活的镇压占婆人和真腊人的反抗,披荆斩棘的开垦荒地,所得钱财,大多都上交给了朝廷,却连一个高官也无。

就连士林之中,北人也多鄙薄我等八营之人。

边和裴氏,乃是世代簪缨的汉家高门,竟然屡次被辱为南蛮,求一五品官还要托关系。

须知在顺化,张家,蔡家的小娃娃,一出生就能有这样的官职。

诸位乡党先贤,你们不会以为这个很公平吧!”

武士缵刚走到门口,卫兵还没通传,就听到莫子布在里面大声拱火,他停下思索了一会。

不是说这位驸马爷,是个战场上的猛将吗?

这怎么听起来,跟张褔峦的做派,有点相似呢,都是长了一张能直指人心,蛊惑大众的巧嘴。

裴恒人嘿嘿一笑,这就叫做文武双全,莫子布不是这样的人物,他才不会为之效命呢。

娘的,就这张嘴,再拱火下去,不用他武长缵,南边的士人都要被莫子布给说动了。

于是武长缵不等卫兵通报,直接就踏了进去,大声问道:“那依驸马爷之见,我等八营南人,就要从此反叛朝廷了吗?”

莫子布一看是裴恒人陪着的,卫兵也得了招呼刻意没有阻拦,立刻就知道是谁了。

他大笑着跑过去,一把握住武士缵的手,“叔父,你来的正好,我正与诸位高士谈论时政呢。”

嘴里说着话的同时,莫子布一把将武士缵按到在了他的主座上,嘴里又在蛊惑。

“反叛朝廷自然不至于,但以小侄来看,这八营之地是我们开垦的,那就该我们来管。

就譬如开荒,田是谁开的,自然就是谁的。

租庸调朝廷拿走也就算了,但这南八营的官,得由我们来做!”

武士缵大急,他现在这样被莫子布按在主座上,下面与他交好的士人都在,给别人看了,还以为是他武士缵主张的呢。

可是他正要挣扎,就觉得肩膀上一股大力传来,他动不得半分不说,那只大手,还掐的他一阵剧痛。

“叔父,你以为呢?”莫子布缓缓看向被他摁住的武士缵。

“侄儿觉得,叔父乃是南八营第一贤良,这嘉定镇守,应该是让叔父来做,方能使人心服膺!”

武士缵抬头一看,莫子布一对眼中放出杀气腾腾的光芒,悬在空中,如同两盏红灯笼,整个人恰似一头正要择人而噬的吊睛白额大虫。

一瞬间,武士缵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好似牛头马面已经开始从黑暗处现身了一般。

“缵年老体弱,哪能做镇守,不过确如驸马所言,应该南人治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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