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文达一本正经的以“铁人”称呼他们的时候。
张振宇毫无异色,罗森倒是在心中有些忍俊不禁。
但很快也就恢复了平静。
铁人也好、石人也罢,都只是代号而已,即便无厘头些也没关系。
天庆这边不少武者的诨号更加滑稽古怪。
什么“金毛犬”、“鬼脸儿”、“六猴儿”、“雕侠”等等。
当然,若是江湖上比较厉害的人物,也会被冠以较为威武霸气的诨号。
但像是“剑神”、“拳宗”、“神侠”之类的,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很少。
敢冠以这样的外号,必然得有几把刷子,否则很容易被那些不服气的武者给挑了。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者的诨名也大有讲究。
故而罗森取得这个“铁人”,算是较为中性却又正好能契合特点的。
简单的客套了几句,刘文达忽然正色道。
“鄙人乃是石门府守备军千户刘文达。”
“目前亲训燕羽、鹞羽、雀羽这三大戍营,同时也是青红会在冀省的黑牌执事。”
刘文达自报家门似的说出了一连串的头衔,倒是没有任何要隐瞒身份的意思。
按照天庆府城守备军的标准配置,每个戍营普遍都有1200人以上。
而就算同为千户也有高低上下之分。
根据统兵数量分为下、中、上、大,四個前缀级别(注1)。
眼前的刘文达便是大千户。
三个戍营内的军士近四千众,虽然军卒的武道修为普遍徘徊在炼体的前三境。
但有军阵加持,罡气能凝为一体,实际所能发挥的战力倒不能以单体来计。
此外,军中还有不少威力不凡的军械。
虽不敌重炮轰击,可在清剿小团伙时也有着绝对的优势。
放在冀省内,这位刘千户都算得上是个人物。
再加上他又是省治石门的大府千户,相较而言要比津门的李靖民高出一个位格来。
张振宇和罗森默不作声的轻轻颔首致意。
刘文达捻了捻下巴的胡须,不在意的笑了笑。
而后他又接着说道:“我身边的这位…”
话音未落,石门逍遥厂这次派来负责马蹶山行动的出窍境修士顾龙就拍了拍手。
“刘大人,还是让老夫自己来说吧。”
只见顾龙和颜悦色的看向二人,用温和的语气介绍道。
“老夫姓顾,单名一个龙字,目前是石门逍遥厂的六长老。”
“此间随行的修士皆由老夫负责,”
“字竹清,两位也可以唤我竹清先生。”
顾龙胸前拢手,前推一揖,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同样来自省治石门。
各地的逍遥厂在名义上都是由朝廷组织的。
属于官面上的修士机构,不同于念星阁和神士会之类的民间修士势力。
逍遥厂各府自治。
但毕竟背靠朝廷,无论是规模还是体量都不是民间组织可以相提并论的。
刘文达与顾龙都表现得很客气。
自报家门后并未对二人刨根问底。
不论这两个“铁人”和津门张氏武馆有没有关系。
他们也不会把捕风捉影的消息放在台面上来说。
因为这样那可就是妥妥的低情商,只会让双方都感到尴尬。
而且从短暂的接触中,他们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那就是眼前这两个“铁人”的武道修为都不高。
许多细节都可以暴露出武道境界的区别。
即便如此,刘、顾二人依然把他们当成平辈看待。
当二人的自我介绍结束,气氛也变得越发融洽。
双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才谈到了正事。
此时裘文桂那死不瞑目的头颅仍然放在罗森的脚边。
丝毫不妨碍现场四人谈笑风生。
眼瞅着闲聊的差不多了,刘文达笑盈盈的主动开口问道。
“二位这次提着那裘老怪的人头来见,恐怕不只是为了与我等喝茶叙话吧?”
闻言,张振宇拱了拱手才客气的回答道。
“刘千户是个直爽人。”
“在下也就直言不讳了。”
“此次我兄弟二人前来,有两件事要与刘千户和顾长老商量。”
此话一出,刘文达和顾龙都不约而同的端正了身子。
“两位直说即可。”
“同为反洋义举而奋斗,只要是我等能办到之事,必然会给予两位方便。”
张振宇闻言倒是没有客气,顺势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第一件事,我们需要跟闷山鹰的首领宋有建私下交流。”
“因为这涉及到了一桩私事。”
“而第二件事…”
说到这里,张振宇停顿了片刻,显得有些犹豫。
“呵呵呵,阁下但说无妨。”
刘文达笑呵呵的补充道。
只见张振宇轻轻颔首,这才接着说道。
“我们兄弟二人想跟青红会做生意。”
“做生意?”
“怎么个做法?”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了刘文达和顾龙的预料。
他们原本还以为这两个“铁人”会提出合作反洋方面的建议。
却没想到是要做生意。
“主要是武道和炼神方面的修炼资源。”
“包括各种可传授的武技、秘术、功法。”
“我们可以提供足够的银子。”
“还有黄金…”
张振宇快言快语的说着,到最后不由得压低了音量。
听到“黄金”二字,刘、顾二人顿时露出了一抹诧异的神色。
双眸旋即就亮起了精光。
“两位真有黄金?”
在天庆这边,黄金那可是妥妥的硬通货。
许多先天顶峰的老怪就卡在了纳金淬体的环节上。
这也是为什么在津门的时候,那赵不愁的母亲惠萍居士同样热衷于用修炼物资和炼神秘籍跟罗森换取黄金的原因了。
只不过罗森放出的黄金数量还是比较保守的。
张振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反手在外骨骼侧腰的收纳袋里一抓。
立刻就取出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黄金。
“确实有一些黄金。”
见状,刘文达和顾龙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此事我等还需和会内的诸多执事与长老商量。”
“半个月后,青红会津门分舵,两位可执此信物前往老城区的百惠堂。”
“届时,定会给两位一个准确的答复。”
看得出他们对黄金颇为心动。
但并没有当场拍板。
刘文达取出了一枚巴掌大小,青红相间的铜牌交给了张振宇。
那面铜牌镌刻有铭文,带有微弱的符法气息。
不知是用于追踪还是辨明身份的。
反正罗森可以将它收进【识念空间】里隔绝一切感应。
所以倒是无所谓。
双方的交谈还是保持了一定的分寸感。
刘文达不曾深究张振宇和罗森二人的来历,也没有谈及张氏武馆的事情。
反之,张、罗二人也没有自来熟的去追问青红会的行动和组织细节。
信任是需要培养的,在此之前,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分寸。
要是失去了分寸,信任也就无从谈及了。
包括出手的黄金数量也是个学问。
多了有可能会引起老怪物的觊觎。
自古财帛动人心。
对于先天顶峰的老怪物们而言,黄金是迈向更高层次的刚需。
要是罗森一次性抛出太多黄金很容易让一些老怪物放下身段铤而走险。
而少了则没办法从青红会那里换取好处。
要知道黄金在天庆这边是真正的稀缺玩意儿,还是高阶武者绕不开的消耗品。
但在废土那边,由于人口大锐减以及黄金剩余储量庞大等多方面因素,当前并不算多值钱。
所以对罗森而言,用黄金换修炼资源,那就是以无用换有用。
物品的价值并不由物品本身定义,而是由物品的作用、需求和稀缺程度共同来决定的。
黄金这种东西,天庆原住民缺,可罗森不缺。
回归问题的本质,如何把握这个度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
只要能与青红会达成共识,那么罗森今后的超凡之旅就能少走许多弯路。
其实罗森本人并不在意张氏武馆会不会走到台前。
因为他真正的诉求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种田,外加获取超凡力量。
不管走哪条路子,闭门造车都是不行的。
总是要踏出对外交流的这一步。
天庆的武道和炼神势力多如牛毛。
与其跟鸡零狗碎的小势力反复摩擦,倒不如索性一步到位。
直接找上青红会,以对方的势力体量,只要建立起初步的信任基本不会随意违约,反而是那些小势力容易左右横跳。
当然,合作的前提还得是实力。
若不是有“津门黑甲人”的凶名在外。
刘文达和顾龙可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
要知道实力才是最好的敲门砖。
稍微达成了共识后,刘文达就喊来了宋有建。
他和顾龙还颇给面子的暂时告退,让罗森他们和宋有建单独相处。
突然被召来,还见到了前段时间盛传的“津门黑甲人”。
这让宋有建多少有些紧张。
他平日里是闷山鹰的首领,但在如今大佬云集的情况下,那就是弟中弟。
要说心里不打鼓,那也是不可能的。
宏义堂内重新清场,三人坐在厅内,气氛有些沉闷。
沉吟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宋有建率先开口。
“不知两位义士唤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此时宋有建的心中全都是疑惑。
张振宇和罗森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缓缓说道。
“这次我们是受津门双口镇地主裴保泉的委托而来。”
“前来接走裴家小姐。”
他们的话让宋有建顿时一怔。
“裴…裴家小姐…”
宋有建先是喃喃自语,而后又是一声苦笑。
“原来是此事。”
“在下与裴小姐是两情相悦的…”
“她自愿随我上马蹶山来。”
裴云娟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谈婚论嫁,自然还是裴小姐。
而对宋有建的话,罗森可不信。
张振宇也是如此,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吱声。
这宋有建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模样谈不上凶神恶煞,可也与风流倜傥毫不搭边。
不仅身材矮壮,而且还满脸横肉。
右边眉毛上还着几根长毛,颇有几分草莽的豪迈气质。
而裴家小姐才刚二十岁。
张振宇在裴保泉那里见到过黑白照片。
谈不上闭月羞花,但也称得上是娇艳动人。
要说裴云娟是自愿跟宋有建的,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但是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这件事说不定确实另有玄机。
看到张振宇和罗森这般反应,宋有建脸上的苦笑更甚几分。
“两位不信倒也正常。”
“随我亲自见一见云娟便知道了。”
他咬咬牙主动说道。
事已至此,逃避是不可能了。
索性坦然的面对。
张振宇正欲再问的仔细些,罗森却先一步的起身答应了下来。
“好,那我们就随你去看看。”
“希望宋寨主没有说谎。”
罗森的想法很简单,跟青红会比起来,宋有建就是个被推到台前的山贼头子。
关于裴云娟的事,在这个节骨眼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对方不可能会为了这点事情而得罪他们。
看到罗森表了态,张振宇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实际上他的心中也很好奇。
人嘛,总归是有八卦之心的。
宋有建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津门黑甲人”误会了。
起身在前边带路,罗森和张振宇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闷山鹰的寨子不小,分为四厅、七屋、十二洞。
裴云娟就住在七屋中的山鹰阁里,那里位于寨内深处,平日里也是宋有建自己的居所。
有宅有院,环境还颇为清幽。
任凭山中打生打死,这里也听不到半点闲杂的声音。
院内半边种了些小菜,绿油油的苗子看起来很有清新的感觉。
另半边则种了些好养活的花卉,只是打理的并不好,排列的歪歪扭扭,缺乏园艺的美感。
三人刚踏进院子,宋有建还没有来得及向屋内招呼。
就有脆生生的瓷器碎裂声传出。
接着就是一阵“丁零当啷”。
以三人的耳力不难听出,那是摔打锅碗瓢盆的声音。
宋有建回头尴尬的笑了笑。
连忙加快步伐走向屋堂。
刚打开屋门,他还没开口,就有个瓷碗飞了出来。
“宋有建,你这个杀千刀的窝囊废!”
“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见爹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