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结束了…？”

张悦宁的声音在通话器里响起。

语气很复杂，更像是震撼过后的感慨。

即便早已见识过科技武器的威力，但今晚的事情依旧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九团绚烂的橘焰从7500米的高空上望去就像是一颗颗橘色的“绿豆”。

它们代表着死亡的绽放。

“咕咚…”张振宇的喉头滑动，发出了吞咽唾沫的声音。

旋即又变成了哽咽。

“如果当初有这些武器。”

“爹爹就不会死了…”

今晚的战斗越轻松，过去的牺牲就显得越不值得。

这种反差感是巨大的。

罗森摇了摇头，他理解兄妹二人的想法。

然而此时却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走吧，该去寻找血灵舰队了。”

“青红会给的坐标参数是滞后的。”

“但近期它们所游弋的海域却是固定的。”

他的话让兄妹二人回过神来。

位于下方的天球之眼无人机反馈了爆炸后的画面。

九个租界区的会馆全部被摧毁，其中瀛洲和汉克国租界会馆的地下都有隐藏工事。

周围也有不少巡逻的租界士兵幸存了下去。

但是无所谓，此行的目标基本达成。

妖魔在津门的中下层军官绝对损失惨重。

接下来最迫切的任务就是摧毁血灵舰队，让英吉利对天庆北部沿海的威慑力大大降低。

在进行一圈扫描和观测之后，天球之眼自动返航，收回外部的模块，重新变成了方盒子的造型吸附在雀鸟机舱的下方。

负责驾驶的小薇1号得到新的指令，随即转动航舵。

来了个漂亮的侧推转向后，朝着指定的方向飞去。

想在茫茫大海上寻找到血灵舰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缺乏精密地图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他们当前用的还是天庆朝廷二十多年绘制的海图。

唯一的好消息是血灵舰队短时间内是肯定跑不掉的。

凭借机动优势在指定区域搜寻，发现血灵舰队的位置也只是时间问题。

妖魔用科技代差全面压制天庆。

而罗森同样用科技代差压制了妖魔。

整個链条早已颠倒了过来。

如今，他才是猎人！

……

津门，港口区。

三十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分成几批来到这里。

他们的出现引起了部分脚帮成员的注意。

本来港口是赤鲨帮的地盘，田家父子当时跟在洋人屁股后头鞍前马后。

不过自从田家父子伏诛之后，新任帮主许苍松拨乱反正。

重新将赤鲨帮的名字改回最初的脚帮。

如今的脚帮相当低调，既不与洋人合作，也不高喊反洋的口号。

因为港口离不开脚帮，而脚帮也离不开港口。

两者的关系就像是水和鱼。

面对这些形迹可疑的年轻人，那些脚帮的武者都开始选择性的失明。

不参与、不支持、不反对。

这便是如今脚帮的核心策略。

港口区仍隶属津门官府管辖，在这里有巡捕队和府兵定期巡逻。

因为这里也是洋人部分战舰，特别是排水量较低的炮艇和鱼雷驱逐舰经常停泊的地点。

此举主要是为了策应沽口哨点，同时保持对津门的持续威慑。

这个情况从沽口之战以后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那些埠口时常能看到扎堆聚集在一起的洋人水兵。

防备远远抵不上租界区。

三十个铁人武者化整为零的进入港口。

他们于阴暗处启动了光线偏折力场。

整个人的身形立刻变得模模糊糊。

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的移动着。

当前停泊在码头埠口的洋人舰船共有十九艘。

其中有木壳的横桅补给舰五艘。

各型炮舰九艘，鱼雷驱逐舰五艘。

这些舰船中除了英吉利的之外，还有几艘是东瀛和汉克国的。

基本都处于休整状态。

参与这次行动的铁人武者皆为年轻人且精通水性。

他们往往有至亲死在洋人的手上。

加入武会的时候也是孤家寡人，没什么跟脚。

不少人的武艺还是跟着那些乡野武师学的。

大部分年轻人的武道修为都没有超过练皮，胜在相对可靠。

仇恨是最佳的驱动力，胜过千言万语的打鸡血。

从偏僻埠口入水，三十个铁人武者分别游向了提前确定的目标。

光线偏折力场入水后依然能生效。

尤其是在潜入水下数米的时候，它可以有效遮掩潜水时产生的气泡和波纹。

只需短暂的遮掩，水面的痕迹就会消失个七七八八。

来到舰船下，磁吸的遥控炸弹可以吸附在任意位置上。

至于那几艘木壳的补给舰就更好解决了。

船尾的转向舵轮本来就有凹槽，直接把炸弹丢进去就行。

反正这些炸弹都能短时防水。

所有的遥控炸弹很快就安置完毕了，过程非常的顺利。

其中那些排水量较大的鱼雷驱逐舰，基本每一艘都安放了两份炸弹。

多出的则被顺手丢到了洋人堆放在码头等待后续装载的辎重堆上。

完成炸弹的部署之后，所有的铁人武者循着码头的水道游向了海河，而后在距离码头区两三里开外的一处小埠口上了岸。

拿着引爆器的是个名为董天石的年轻武者。

他面黑无须，带有一些乡间小子的气质。

眼神却格外的坚毅。

他的父亲曾是张云天的弟子，同样死在了沽口战场。

得知张氏武馆不仅没有被摘下牌匾，还发展成了铁人武会，董天石立马就带着几个同伴来投奔了。

而在正式加入铁人武会后，因为父辈这层因素。

他的信任评级还是比较高的。

这次行动，董天石便算是带头者。

众人湿漉漉的上了岸，身上的夜行衣紧贴着皮肤。

水滴顺着褶皱滑向地面，几乎每个人的身下都有一小摊湿痕。

从岸边找到提前准备好的衣服。

董天石点燃了埠边的一处火坑，所有人窸窸窣窣的换起了衣服。

手握引爆器，董天石的心中有些紧张。

自从昨天晚上张振宇找他谈话之后，他见识到了许多颠覆认知的东西。

直到此时，他的心中仍有一些不真切的感觉。

董天石没有换衣服，而是静静矗立在原地，微微扬起脖颈，遥望着远处租界区的方向。

他似在等待，也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大约一刻钟之后，远处的天空蓦然亮起了橙光。

由于地形和房屋的阻隔，他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但董天石的眼眸却亮了起来。

先是光晕衬映着远方的夜幕，随之而来的时接连不断的爆炸轰鸣声。

猛烈的爆炸传递到这里的时候，如同滚滚响彻的闷雷。

“铁人武会…”

他喃喃自语，看到了为父亲报仇的希望。

旋即大拇指狠狠地按下了引爆钮。

约莫半秒钟的延迟过后，港口区也传来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深吸了一口气，董天石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知不觉中，所有的同行者都站在他的身后。

每个人的心中都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归属感。

到了现在，他们都明白铁人武会的幕后主事者肯定不是张家兄妹。

但不管幕后的主事者究竟是谁，这些年轻的乡里武者都愿意为他效力。

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

……

港口区内一片混乱。

坚固的铁甲驱逐舰被猛烈的爆炸给撕扯开来。

厚重钢板扭曲的刺耳声响令人为之胆寒。

遭遇爆破的侧舷被撕裂出巨大的豁口，整艘战舰都出现了明显的形变。

爆炸激起的水浪足有几层楼那么高。

它们落回海面，荡漾出浓郁的浊白色气泡。

大结构的损伤让水密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最要命的是舰艇内的鱼雷被殉爆，这是导致爆炸接二连三响起的根本原因。

火光之中，那些洋人水兵和妖魔的身影都呈现扭曲哀嚎的姿态。

根本来不及逃脱，殉爆的烈焰和二次崩解的钢片就让战舰化为了炼狱。

至于排水量较小的炮艇就更为不堪了。

它们在爆炸中化为一团团燃火的金属残骸。

黑火药和殉爆的弹丸让舰船上空飘荡着稠密的黑烟。

烈焰甚至照亮了大片的海面。

岸边的辎重也被引爆。

使得大半个港口区都化为了火海。

不少附近的商船受到波及，呼喊着“失火”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对比起被精准爆破的洋人战舰来说，受波及的总归是少数。

这一连串的行动都发生在同一个时刻。

但今夜，津门内外注定会有许多人睡不着觉了。

……

与此同时。

海城，英吉利科学院天庆分院。

正端坐于公务桌前翻看最新研究报告的巴斯蒂安侯爵身子一顿。

随即睁大了双眼，苍白的脸色泛起了红晕。

“呕…”

下一刻，它直接呕出了一大口粘稠如浆的鲜血。

“该死…血影分身破灭了！”

“那道光…肯定是实战化的“核”武器！”

坐镇科学院的才是巴斯蒂安侯爵的本体。

血影分身被诛灭后，它也受到了一定的创伤。

最关键的是，它明白津门的租界区完蛋了！

回过神后，它猛得按下桌边的电铃。

不多时就有几位披着高领斗篷的血鬼亲卫走进来躬身行礼。

“快，发布紧急通知。”

“所有科学家转入地下堡垒。”

“令冀省的塞拉奥格伯爵派人前往津门。”

“同时将消息传递给南方的几个分区。”

几个血鬼亲卫领命离去。

而后巴斯蒂安侯爵起身来到了墙边。

将墙上的烛架扭动了两圈，整个墙面就向侧边滑去。

墙后露出了一个逼仄的通道。

巴斯蒂安脚步不停地进入通道，来到了一处幽静的书房里。

这处书房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具竖立的十字棺材。

“孩子，怎么了？”

当他踏入书房的时候，棺材内就传出了苍老的询问声。

巴斯蒂安听到这个声音后，心中的不安稍稍平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它来到棺材前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同时将情况描述了出来。

在听完它的讲述之后，足足过了数分钟棺材内的苍老声音才再次出现。

“针对天庆京都的进攻计划必须调整，也许你应该先对津门发动雷霆攻势，擒拿铁人武会的那些爬虫。”

“再从他们口中拷问出秘密来…”

苍老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从你的描述来看，对方掌握着超乎时代的武器技术。”

“这不可能是当前的天庆该出现的情况。”

“倒是让我想起了古老纪元时留下的传说…”

“那位千古的皇帝斩断了我们的魔之根，当时的潘德拉贡先王为了保全血脉，做了两手准备。”

“首先是以自身的大部分王血，缔造出了潘德拉贡紫荆秘境。”

“再是遣出了一批精英血脉，前往虚空破碎之地寻找出路。”

“后来那位皇帝前往了星空之中，虚空破碎之地也彻底弥合。”

“潘德拉贡的先王陨落湮灭，却为后代的血脉延续燃尽了薪火。”

“说起虚空破碎之地，工业革命初始的时候，手工坊的资本家打压蒸汽机的推广，那个时候虚空破碎之地断断续续…”

“嗯…这件事还不能告诉你，等你什么时候继承了你父亲的爵位，什么时候就有资格了解这件事情的始末了。”

“巴斯蒂安，协调好这件事，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出手。”

“进攻天庆京都可以照常执行，但是需要改变一下登陆的地点。

“南边的战事快结束了。”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多了，苍老的声音止住了话头。

巴斯蒂安侯爵的嘴角还残留着血污，神情有些惊诧。

所谓的虚空破碎之地是一处奇特海域。

它位于英吉利和苏格兰之间的苏格兰海中。

那里方圆百余海里的区域终年都被浓到化不开的迷雾所笼罩。

船只在其内很容易迷失。

传说那里能够通往未知的虚空。

狂暴的虚空风暴能撕碎一切。

但在两千多年前，那里突然就弥合了。

时至今日，虚空破碎之地所在的海域仍然是禁区之一。

只是大多数英吉利的妖魔都忘却了它的存在。

具有类似神秘色彩的地方也不止一处，只不过都沉寂了。

后辈妖魔根本不知晓这些过往，现在看来，那里肯定不简单。

甚至还涉及到工业革命后的蓬勃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