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脸懒散道:“你们瞧瞧,有没有这人,要是还没有,这信我就扔了啊!”
沈琰一愣。
接过来,疑惑的瞧了一眼。
而这一看,他瞳孔猛地一缩。
竖着的收件人三个字,写着“朱启文”三个字。
苏幼雪见沈琰表情不对。
当下也疑惑凑过来。
瞧见朱启文的名字时,她也怔住了。
“朱启文?”
她惊讶道:“怎么是他?”
女人一见两人这样,当下眼皮子一抬,问道:“你们认识这個叫朱启文的啊?”
沈琰敛下情绪,露出笑容。
“对。”
他点头,“朱启文就是落云村的,只是住的偏僻,地址不好找,我见这上面地址写不对,估计这才耽误了。”
“不然,我帮你送去?”
女人简直是求之不得!
当下露出笑脸,“成!你帮着捎去!真是谢谢你了,同志!”
这年头。
帮忙同村的人捎个信儿是很正常的事。
沈琰将信件收好。
又笑着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他拉着苏幼雪,走出了邮局。
后者这会儿心脏悬在嗓子眼儿呢!
跟着沈琰出来,苏幼雪小小的喘了口气。
“咱们这样直接拿他的信……”
沈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有什么不对?”
他道:“他不是照样藏了你的信?”
沈琰眯了眯眼。
说实在的。
要是这信里真的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他不介意往外抖一抖。
沈琰赶着驴车。
带着苏幼雪往回走。
反正就是一条路,不怕驴子走岔了。
沈琰稍稍理了理自己的身子,将手里的信给打开了。
他刚准备看,又忽然伸出手,一把将苏幼雪给拉了过来。
“一起看。”
两人当下凑在一起,将朱启文的信展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
信件应该是朱启文的一个长辈写的。
是一封恭贺信。
内容如下。
“听闻侄儿考上京都大学,我尤其高兴,特写信发来恭贺,望侄儿在校好好念书,切勿荒废学业,为建设强国,做出自己的贡献!”
信不长。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
沈琰的眼神,却落在了京都大学四个字眼上。
这朱启文,居然去了京都大学?
他扭头去看苏幼雪。
却见她怔了怔,而后又看了一眼信封上的时间。
去年。
也就是说,朱启文,是去年考上了京都大学?
沈琰下意识就想到了沈国华。
两人一起。
怎么这么巧?
思索无果。
沈琰索性将信折叠好,又放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不管了。”
沈琰笑着伸出手,在苏幼雪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回家再说!”
他咧嘴,灿烂的笑着。
少年意气十足。
苏幼雪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她点点头,也对着沈琰笑了笑。
两人坐着驴车,一路回了落云村。
抵达家里的时候,新房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看见沈琰载着满满当当一车的东西回来,众人顿时赶紧迎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
摆桌子,下菜,洗菜,帮着抬东西。
街坊邻居,还有沾亲带故的,基本上全都来了。
院子里好不热闹。
而此刻。
隔壁。
王玲正蹲在院子里剁猪草,听着隔壁热热闹闹的声儿,只觉得心里头难受极了。
“显摆什么呀?”
她嘟囔,“当初咱们国华考上大学,也没他们这么能显摆!”
沈建军刚刚换好新衣裳。
听见自家媳妇儿的话,他无奈道:“哎呀!你赶紧换好衣服,咱们把鸡蛋送过去!”
“娘已经去了!咱们好歹是老大,再不去,村子里人来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王玲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她进屋子里,在箱子里翻了半天都没翻着一件上的了台面的衣服。
最后,才拿出了一件的确良的短袖。
下面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裤,配着一双绒面的布鞋。
她将头发又梳了一遍,这才跟着沈建军出去了。
叫王玲眼睁睁瞧着沈荣强风光。
简直是比当她面扇她还难受!
走进院子,胡乱应付一通,将鸡蛋送了,而后找了个长椅坐着,开始嗑瓜子。
来的人里也有几个和王玲关系好的。
这会儿见沈荣强发达了,自然心里膈应。
“要我说,做生意再挣钱,那可还是不靠谱儿!哪里比得过念书呀!”
一个女人忽然开口,声音略略拔高。
她笑着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老六可别生气!毕竟做声音,有钱挣当然好,要是没钱挣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不像是念书!出来以后,包分配,那可是妥妥的公家饭!”
“咱们现在做点事儿,谁不拿着钱,拿着东西去求他们呀?!”
“那才风光呢!”
女人是二狗子他妈。
和王玲一个村子里嫁过来的,两人平日里关系最好。
这会儿帮着说话也正常。
院子里气氛有些微妙。
沈荣强脸色难看,但是今天是进房子的好日子,他不想撕破脸。
他猛抽烟,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
就有人在院子外敲了敲。
探头喊道:“沈琰?这是沈琰家吗?”
沈琰朝外面一看,却看见了陈美云。
他旋即一乐,赶紧站起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美云姐?你怎么来了?”
陈美云没说话。
笑着走进来,大大方方的将用红纸包着的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当然是来庆祝你进新房啊!”
陈美云今天穿着一件乔其纱的长裙,头发盘在头顶,脸上擦了淡淡的脂粉,还抹了口红。
脚上一双黑色的坡跟鞋,搭扣的,漂亮极了!
大家都在惊疑,这姑娘看起来,怎么瞧像是陈胜利那老家伙的女儿?
穿的这么时髦,出手这么大方。
是他们落云村的?
几个有心思的正准备开口问呢,就见陈美云笑了笑,朝着二狗妈看过去。
“这位是二狗妈吧?”
她笑着道:“几年没见,你咋大变样儿了呢?老了不少!”
“咱们女人,这脸可要顾好,县城最近新来了一批雪花膏,你可要让二狗叔买一瓶给你擦擦!”
“才几块钱,二狗叔总不至于舍不得!”
二狗妈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几块钱,还不贵?!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几分钱花!
她平日里兜比脸还干净,要是真拿几块钱去买雪花膏,二狗能揍死自己!
二狗妈顿时不吭声了。
陈美云又笑了笑,朝着沈琰看了一眼。
“要我说,读书和做生意,那都好!可真要比较比较,我还是喜欢做生意!”
“这三栋红砖房,咱们村,几个念书的人能盖得起来?”
“我女人家,眼皮子浅,要我觉得,只要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那才是正解哩!”
陈美云一番话,大大方方,却无形中打了不少人的脸。
沈琰无奈笑了笑,等她说完,正准备拉出凳子给她坐。
却见陈美云摇摇头。
她道:“我前些天听说你要进新房,特意问了时间过来送礼钱,也真是赶巧了,昨儿个杏花村那边来了人,说是我大舅生病了。”
“我难得回来一趟,刚好去瞧瞧,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说着就往外走。
沈琰:“……??”
他原本以为。
这事儿好歹能拖到过年。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段时间陈美云挣了不少钱,寻思着这会儿堂堂正正回去,总不能被说闲话了。
于是听说她大舅生了病,当下就着急往回赶。
沈琰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他转头。
瞧着正在喂驴的陈胜利看去。
却见陈胜利这会儿红了眼,低着头,一只手往驴嘴里塞草,另一只手悄悄地抹眼泪。
刚才。
陈美云进来,陈胜利第一个就瞧见了。
他的闺女,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
亭亭玉立,笑起来自信又漂亮。
不像是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怯生生的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每次自己一板着脸,她就抱着头躲到角落里去。
陈胜利想。
那会儿自己,可真是一个畜生。
也怨不得如今女儿不认自己。
他叹口气。
周围这会儿围了几个人过来,问刚才那个是不是他的闺女。
陈胜利哪里有心思回答?
当下胡乱的搪塞了过去。
众人唏嘘得不行。
只说他如今是自作自受。
…………
一大群人做饭很快。
中午胡乱搪塞了一顿,到了下午四点,酒席就开始了。
不得不说,在应对父老乡亲这一块,沈荣强是真的熟练。
喝酒,散烟,聊天打屁。
沈琰怕麻烦。
全程带着苏幼雪在屋子里坐着了。
果果糖糖到了爱玩儿爱闹的年纪。
如今大飞小飞沈浩还有陈阿星都在。
当下跟着四人屁股后面跑。
到处捡落在地上的炮仗玩儿。
这还是最老式的炮仗。
淡红色的纸皮包裹着,引线又短又快。
果果糖糖又想玩儿,又害怕,当下捂着耳朵,将炮仗全都递给了沈浩。
村子里还有其它一些小孩儿。
全都凑在一起。
笑闹声不绝于耳。
沈琰看了一会儿,侧头去看苏幼雪。
却见她正在认认真真的看书。
捧着一本杂文,看的津津有味。
“媳妇儿,看什么呢?”
沈琰问道。
苏幼雪将书本封面翻过来。
沈琰扫了一眼,是孔平的——《晚霞消失的时候》。
这书他没看过。
不过扫了一眼出版年限,心里大致也明白了,这应该是知青文学。
苏幼雪作为知青,应该看得十分有感触。
沈琰凑过去,挨着她的耳边,轻声道:“好看吗?”
苏幼雪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吓了一跳。
“好多人……”
她脸蛋红红。
耳垂也泛起红晕。
“不要抱着我。”
她小声嘀咕着。
将沈琰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