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一愣,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同志,你一个人很容易迷路的,我带你去!”
眸光滚烫,热情真诚,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沈琰:“……那成,谢谢了!”
他说着,让小年轻上了自己的单车后座,指了路,骑着单车就往地学楼去了。
“在这里,一楼尽头的梯形教室!”
见小年轻大有一副要带着他往里走的架势,沈琰这一次赶紧拒绝了。
又谢了一番,小年轻这才夹着书本离开了。
沈琰松口气。
他将自行车停好,这才走进教学楼。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
他走进去,探头看了一眼,阶梯教室内坐满了人。
然而,大致扫了一眼,却没发现朱启文。
他想了想,猫着腰,钻了进去,直接坐在了最后一排。
这年头串专业听课都是常事。
没人计较。
沈琰进去,悄悄伸手戳了戳前面坐着的人。
“同学,问你个事儿。”
前面坐着的男人回了头,眉头皱着,显然有些不悦。
正准备开口,却见沈琰的手里拿着一包烟。
他一愣。
沈琰将烟往他手里递了递,露出笑脸。
“什么事?”
男人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当下接了过去。
“朱启文,是在你们班吗?”
男人点头,“你找朱启文啊?他今天没来上课,估计逃课打篮球去了,你要是找他,我下课了带你去。”
沈琰挑眉。
这朱启文,看来似乎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主儿啊?
沈琰摇头,笑道:“我不找他,我找他室友。”
男人当下也没多想,探起头,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旋即指了指最右边一個正在认真听课的男生。
“那个,李国栋,就是朱启文的室友,不过两人关系不太好。”
关系不太好?
沈琰眼睛顿时一亮,旋即抿唇乐了。
可不巧了么这是。
他要找的,就是这种。
沈琰道了谢。
又溜了出去。
约莫等了二十分钟,终于下了课。
人群如同潮水般蜂拥而出。
沈琰前后盯着,没一会就瞧见了李国栋走了出来。
李国栋实际上并不年轻。
准确来说,这个年头在大学里念书的,很大部分都不是应届生。
一些是老文化人,四五十岁都有。
占据大部分的则是下乡知青。
尤其是刚下乡没多少年,心心念念回来,并没有在当地成家立业的。
那都是头悬梁锥刺骨,就为了回城改变命运的。
李国栋就是其中一个。
他二十三岁下乡,改造了七年,吃尽苦头。
如今三十岁了都还没成家,一来是没钱,二来是他不甘心。
也幸好他等到了高考的机会。
苦学一年,吃糠咽菜,刻苦学习,总算是成功上了京都大学。
每个月学校发的生活补贴,他自己只留两元钱,其余的全部寄回家里。
他发誓。
一定要努力学习,为奋斗社会主义强国做贡献,他要做那一砖一瓦,建设大厦!
“李国栋同学!”
沈琰几步上前,笑着拦住了他。
李国栋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眼沈琰道:“这位同学找我有事?我不认识你。”
“我还得赶去图书馆占位置。”
沈琰实诚道:“我的确是有事找你。”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国栋没多想,当下跟着沈琰走到了地学楼后面的一处安静位置。
沈琰开门见山。
“请问你认识朱启文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
眼睛却仔仔细细的盯着李国栋,没有漏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总是最真实的。
果然。
在沈琰提及朱启文三个字眼的时候,李国栋的眼睛里闪过显而易见的愤怒。
“抱歉,我和他不熟。”
李国栋虽然生气。
但是还是十分礼貌的回道。
沈琰放下心,摆摆手,凑过去笑着道:“这位同学,我不找他,我找你。”
李国栋一愣。
“找我?”
沈琰点头,旋即将事情告诉了他。
半晌后,李国栋皱起眉,神色震惊,表情又有些纠结。
“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李国栋道:“况且我并不想以不正当的手段害他。”
这年头的文化人,是真正有风骨的。
沈琰笑着拍了拍和他握着的手背,道:“是善还是恶,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一念之间,和你没有关系。”
李国栋闻言,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好,我帮你。”
…………
两天后。
郑红霞找来的老木匠总算是将全部的桌子椅子修好了。
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刚好一套。
沈琰也不含糊,给了钱,又送了烟,对方心满意足,当着郑红霞的面直夸这小子会做人。
这两天沈琰也没闲着。
他拿着自己从四合院里购买来的录音机和电子表等等,每天上午背着去京都大学内售卖。
主干道,篮球场,亦或者是各种教学楼门口,他都跑了一遍。
这两三天的功夫。
他进账足足二千多元。
如今门面也清理出来了,他留了消息,留了地址,算是彻底安稳下来。
而这三天里。
朱启文魂不守舍。
实际上,每一次沈琰摆摊卖东西的时候,他都在远远瞧着。
越看越心惊。
以前在落云村的时候,他对于沈琰并没有多少留意。
只是知道有这么个浪荡混子罢了。
可是,这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不见,他怎么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落落大方,侃侃而谈,做生意的时候不卑不亢。
做生意,难免和人摩擦几句,尤其是学校的保卫科,那极严格的老太婆,居然和沈琰打成了一片?
他到底认没认出来自己?
朱启文一颗心七上八下,魂不守舍。
就连寝室里的暖水壶都踢碎了两个。
中午。
打饭回来,李国栋和王聪端着搪瓷缸子,正准备吃饭。
忽然瞧见朱启文正从上铺下来。
李国栋一愣,赶紧喊道:“等一下!我脸盆还在下面!”
宿舍里拥挤。
大家东西都是挤挤挨挨放在一起的。
朱启文这两天状态明显不对,李国栋怕他踩坏了自己的脸盆,当下赶紧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就准备去收脸盆。
只是,朱启文哪里听得进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下来,径直踩到了李国栋的脸盆。
“砰……”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脸盆被他踩得凹陷了一块。
“什么东西?”
朱启文皱着眉头,下意识将脚下的盆踢开,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来。
李国栋眼皮子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将脸盆捡了起来,瞧见上面的凹陷处和掉了搪瓷的地方,心疼极了!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一个脸盆了!
“朱启文,你太过分了!”
他怒极,涨红了,半晌只能憋出一句话。
朱启文这会儿原本就烦躁。
他瞪了一眼李国栋,骂道:“过分什么?这脸盆你自己放在下面,和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不就是一个破脸盆?李国栋,你自个儿瞧瞧,你这脸盆都补了多少回了!”
“就算不被我踩烂,那也得被你用烂!”
“人穷志短,能有多大出息?”
李国栋脸色瞬间煞白。
一旁的王聪皱着眉头站起来,道:“朱启文,你太过分了!你必须要给国栋道歉!”
“谁和这穷鬼道歉?”
朱启文嗤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录音机,大步走了出去。
寝室内,王聪赶紧安慰李国栋。
后者却抱着脸盆,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平静。
他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
翌日。
陈庆回到宿舍。
他手里拿着两块电子表,放在桌子上,一眼就瞧见正在吃饭的朱启文。
“朱启文,你认识学校外面那个卖录音机的老板吗?”
陈庆脱下外套,道:“他也是从落云县来的,和你一个地方!”
朱启文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他藏了这几天,到底是没藏过去。
陈庆见他支支吾吾的,当下疑惑道:“还真认识啊?咋了?你们这是有过节?”
朱启文只得点头。
“以前我下乡的时候,和他有过矛盾。”
朱启文道:“你别瞧他现在人模狗样,他以前在村子里,那可是出了名的二混子!”
陈庆一愣,显然被惊讶到了。
“还有这事?”
朱启文一脸信誓旦旦。
“绝对有!我能骗你吗?”
“我那会儿帮人出主意教训了他,估计他记仇了,指不定想着怎么报复我!”
朱启文皱起眉头,一脸愁容。
陈庆闻言,顿时就笑了。
“报复你?他一个卖东西的,能怎么报复你?你可是大学生!还是咱们京都大学的大学生,他难道还能直接杀了你还是揍你一顿?”
“朱启文,你的胆子,简直比老鼠还小!叫人笑话!”
朱启文一愣。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嗡的一下,开窍了!
对啊!
他为什么要吓得躲起来?
就算自己做了那些事,那又怎么了?
如今现在在京都,那又是陈年旧事了,他沈琰就算是怀疑到什么,那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自己现在办了学籍,堂堂正正入了学,可是一名京都大学的学生!
朱启文挺直了腰杆。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
他刚准备开口。
门忽然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