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根终于体会到几个月前盖文的痛苦。
亚齐人很狡猾,根本不和荷兰人正面作战。
荷兰人派出的搜索队,却随时可能遭到亚齐人的袭击。
亚齐人的攻击很凌厉,效率极高。
昨天下午,一支东印度仆从军的连队遭到袭击。
袭击发生时,另一支廓尔喀组成的部队,距离遇袭的仆从军部队并不远。
这支廓尔喀部队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赶到袭击发生地,这速度对于荷兰军队来说已经是极快了。
廓尔喀赶到的时候,战斗却已经结束。
整整150人,在短短半個小时内全军覆没。
亚齐人甚至有时间打扫战场,将战利品搜刮一空后,还给荷兰人留了一封信。
就是这封信,让黑根终于感觉到棘手。
亚齐人在信中声称,荷兰人在亚齐所做的一切,亚齐都将原封不动返还给荷兰人,今日的兰沙和亚齐,就是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的未来。
黑根不知道亚齐人会怎么做。
但是黑根可以想象到,如果兰沙和亚齐的惨剧真的在荷兰本土发生,那么荷兰在东印度的殖民会瞬间崩溃。
荷兰人在东印度之所以为所欲为,根源就在于东印度发生的一切,都和荷兰本土无关。
东印度人无法威胁到荷兰本土。
被袭击的军队甚至不是荷兰军队,而是东印度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如果东印度人有能力威胁荷兰本土。
盖文根本不敢下令屠灭兰沙,黑根也不会炮击亚齐。
现在黑根只能希望,亚齐人只是嘴嗨,并没有能力威胁荷兰本土。
可是亚齐人背后的支持者是俄罗斯帝国。
亚齐或许没能力威胁荷兰本土。
俄罗斯帝国完全可以。
所以黑根在致完祝酒词之后,佐布宁就被请到小客厅。
“东印度发生的事,仅限东印度,这应该是我们的共识。”
黑根希望能和佐布宁达成一致。
“我同意!”
佐布宁痛快的让黑根惊讶。
“所以战争只能在东印度,不能蔓延到欧洲,否则就会引起所有欧洲国家的反对。”
黑根说的更直白,担心佐布宁听不懂。
“没错,应该是这样。”
佐布宁没心没肺,还主动举杯向黑根示意来着。
“太棒了,我很高兴我们之间达成了共识。”
黑根很高兴,只要战火不蔓延到荷兰,黑根就可以继续下去。
“等等,什么共识?”
佐布宁的话让黑根大感不妙。
“你该不会认为我有能力影响那些亚齐人吧?我首先得声明,俄罗斯帝国和亚齐没有任何关系,亚齐的那些斯拉夫人,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和俄罗斯帝国无关。”
黑根表情阴沉,内心将佐布宁家里的女性问候了一遍。
“虽然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有任何无辜俄罗斯人在亚齐被伤害,你知道后果——俄罗斯帝国绝不会坐视不管!”
佐布宁让黑根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帝国主义。
是的,俄罗斯帝国背后支持了亚齐。
但是荷兰人如果敢在亚齐伤害任何一个俄罗斯人,那么佐布宁就会让黑根知道发狂的北极熊到底有多狂暴。
“如果荷兰本土的任何城市,遭到任何形式的袭击,这都将是对文明世界的颠覆,会遭到全世界的反对——”
黑根知道荷兰实力弱小,根本无力单独对抗俄罗斯帝国。
“哈,别动不动就全世界,你们还没有资格代表全世界!”
黑根虽然还不知道北极熊到底有多狂暴,但已经见识了俄罗斯人有多傲慢。
“如果俄罗斯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佐布宁的话让黑根心惊担颤。
亚齐的对外消息完全断绝,黑根并不知道荷兰本土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个星期后,黑根才知道,就在东印度仆从军炮击亚齐的当天,阿姆斯特丹的一座军火库发生爆炸。
军火库的位置比较偏僻,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荷兰政府第一时间将这场事故定性为意外。
黑根却知道没那么简单。
军火库爆炸很正常,无烟火药不稳定的年代,放哪儿不动都会炸。
可是早不炸,晚不炸,偏偏在东印度军队攻击亚齐的当天爆炸。
荷兰政府还没有意识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黑根只觉两眼发黑,脚底发软。
又一天之后,黑根再次得到荷兰国内的消息。
阿姆斯特丹的军火库爆炸后,荷兰政府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声称,军火库爆炸是上帝对荷兰入侵亚齐的惩罚,如果荷兰人不停止入侵,那么下一次炸的就不是军火库了。
搞笑的是,荷兰政府并没有把这封信当回事儿,认为这只是某个疯子的恶作剧而已。
于是两天后,停靠在鹿特丹军港内的铁甲战舰“国王”号再次发生爆炸。
上一次军火库爆炸,只造成两名仓库管理人员死亡,这两名仓库管理人员还是从殖民地雇佣的,所以影响并不大。
“国王”号是荷兰皇家海军最新服役的新锐战舰,爆炸位置发生在“国王”号的弹药库附近。
剧烈的爆炸导致“国王”号上的弹药殉爆,这艘服役还不到半年的铁甲舰,只用了5分钟就消失在水面上。
随“国王”号沉没的,还有156名皇家海军官兵。
幸运的是,这156人中,只有不到20人是真正的荷兰人,其余水兵还是从殖民地雇佣的。
这里要插一句。
荷兰王国成立后,苦于本土人力短缺,只能从殖民地大量雇佣水兵,为荷兰皇家海军服役。
目前在荷兰皇家海军中服役的殖民地水兵,大约一万人左右。
如果说上一次爆炸是恶作剧。
那么“国王”号爆炸,终于引起荷兰政府的重视。
从军火库到铁甲舰,这个跨越是巨大而又惊人的。
下一次是哪儿?
如果爆炸发生在鹿特丹市中心的人口密集地区呢?
如果是国会大厦甚至王宫呢?
黑根一天之内接到三封来自荷兰本土的电报,荷兰政府要求黑根立即停止对亚齐的攻击,和亚齐人进行谈判,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
黑根在接到电报之后破口大骂,对本土政客的软弱深恶痛绝。
可是骂完了之后,黑根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来找杜威,因为只有杜威才能联系到兰沙苏丹国。
听上去很神奇吧。
佐布宁这个真正的俄罗斯人都联系不上兰沙苏丹国。
杜威这个美国人却可以。
可这就是事实。
杜威人也聪明,拉着佐布宁一起来见黑根。
黑根看佐布宁的眼神无比痛恨。
但是偏偏又拿佐布宁没任何办法。
“我在我的窗台上发现了那封信,我不知道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是谁放的,或许佐布宁先生知道。”
杜威无可奈何,他就是个吃瓜的,没想到却被吃瓜。
“我知道的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佐布宁拿着一个指甲刀,漫不经心修指甲,锉两下,吹一口,再锉两下,再吹——
“能不能专心点?这儿谈判呢!”
杜威差点笑出声,俄罗斯人太有意思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佐布宁大喊无辜,信又不是在他窗台上发现的。
杜威就咬牙切齿。
发现那封信的前天晚上,佐布宁和杜威一起,在杜威的房间里喝酒来着。
杜威喝的有点多,醒来之后就发现了那封信。
“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得说,亚齐人的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
黑根内心充满屈辱,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亚齐人在信里提出的条件非常苛刻,要求荷兰东印度殖民政府退出苏门答腊岛,同时赔偿兰沙苏丹国一亿盾,作为战争赔偿。
这个条件黑根是无法接受的。
不过谈判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荷兰人以前跟东印度土王谈判的时候也是狮子大开口,现在终于反噬到荷兰人。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拜拜——”
佐布宁起身就走。
“等等等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躁——”
杜威拽住佐布宁,不让佐布宁离开。
“呵——”
佐布宁冷笑,看黑根的眼神就像看猎物。
不可能实现?
好吧。
那就还是炸的轻了呗,没有让荷兰人痛入骨髓。
“我可以代表阿姆斯特丹同意亚齐独立,并且出于人道主义立场,给与亚齐一些经济方面的补偿——”
黑根尽量用委婉的语气描述投降。
“你似乎并没有认清形势,是不是还感觉自己挺委屈的?”
佐布宁的表情,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冷酷。
“巧了,我在我房间的窗台上,也发现了一封信。”
佐布宁掏出一封信放在黑根面前,施施然离去。
这一次杜威没有再阻止佐布宁离开。
黑根也没有阻止,他怔怔的看着这封信,额头上突然就有汗水渗出来。
黑根的手在颤抖,薄薄的信纸仿佛重于千钧。
杜威很想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却没有机会。
因为黑根看完信之后人就晕倒在椅子上。
信纸轻飘飘落地,杜威只看到一些名字和地址,然后就被蜂拥而至的医务人员请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