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罗横将风衣脱下,扔到床头。
马三跟了进来:“是离开上海的事有什么麻烦吗?”
罗横摇头:“不是这个,是我另外发现点子事,需要找五小姐商量。”
马三并没有再追问。
见罗横懒洋洋的躺到床上,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自己却站到两张床之间的空地,双腿微屈,大腿斜向下,两膝微微内扣。
两脚自然分开,前臂伸直肘微屈,五指微屈自然分开,指尖略扣。
后手靠脐,后臂靠肋,两手虎口撑圆手心微凹,成半阳半阴掌……
罗横抬头看了他一眼,认出马三这姿势,正是形意拳中的桩功三体式。
撇嘴笑道:“老马你够勤奋的啊,这么努力是不是憋着坏,还想跟我打呢?”
马三目不斜视,盯着前手大拇指,嘴唇微动:“拳不离手,本就是习武之人的基础。
“这段时间东奔西走,已经很久没有练拳了。再不练的话,功夫容易丢。”
罗横的系统加点,技能熟练似乎是固化,平时基本没练过拳法,修为也没见退步。
对这个他倒是不怎么上心。
不过见到马三练拳,他倒是想起自己的枪法来。
思及马三曾显露过不俗的枪法。
爬起身来笑道:“老马,要不你跟我讲讲枪法吧,这段时间,我也开过不少枪了。
“以我的功夫修为,对身体的肌肉控制远比普通人强出很多,为何打枪的准头提不上去?”
马三终于转头,奇怪的看了眼罗横。
“开枪的准头,无非是对距离的判断,与手臂肌肉的控制,还有方寸间的把握。
“到了你这修为,应该可以自如控制手臂上的每一条肌肉,怎么会打不准?”
罗横也很纳闷。
索性一手在怀里掏摸一下,实际却是从背包空间中,取了把枪出来。
指着墙壁摆出开枪的姿势。
“可是我就是打不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马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握枪有什么不对。”
马三收了桩功,看了眼罗横握枪的姿势。
皱眉道:“不应该啊,武者对肌肉力道的控制更加精微,距离空间的预判也更准确,你怎么会打不准?”
罗横纳闷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每次我觉得自己瞄的都没错,三点一线嘛……”
马三也看不出了所以然来,摇头道:“按理来说,除了少数天赋异禀,对射击本来就有特殊才能的人。习武之人怎么着也比普通人要好些。
“你怎么会连普通人都不如?”
罗横翻了個白眼,索性收起手枪。
没好气道:“老马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是让你帮我找一找问题出在哪儿,不是让你一遍遍往我伤口上扎刀子的……”
马三嘴角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
罗横这下更不爽了,果然自己感觉的没错,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马三摇头:“那我也看不出问题在哪了,或许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去空旷的地方。
“你打几枪我看看,你握枪的姿势,开枪的动作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罗横无奈点头。
屋里当然不能练枪,这件事只能留待以后机会合适再解决了。
颇为郁闷的躺到床上。
马三又继续站三体式练习桩功。
罗横躺得有些无聊,掏出那几本书再次研究起来。
马三站了一会,结束收功。
见罗横还在看书,好奇道:“这几天一有空你就看这几本画本,你自己就是江湖人,应该知道,这上面的故事荒诞的很,怎么还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罗横伸了个懒,有些丧气的丢开书本。
没好气道:“说了你也不懂,等时机到了,你会知道的。”
马三无语摇头,转身出了门。
小五还没有回来,罗横也没什么事。
又捡起书,继续琢磨起来。
时不时还对着光线照一下,企图看透纸张内有没有夹层。
又小心的用指甲抠书籍的边角,确实这就是普通的纸张……
折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罗横正有些暗暗恼火。
下次再遇上那个老家伙,一定要动粗试试他的深浅。
妈的,真要是个骗子,自己岂不是终日打雁,还叫小家雀啄了眼?
正郁闷着呢。
宫六推开门,提醒道:“五小姐回来了……”
罗横立即起身,笑道:“多谢。”
宫六摇了摇头,忽然问道:“你这么急着见她?是不是起什么坏心思?”
罗横愣怔了一下,撇嘴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有些事情,想和人家商量一下。
“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住在人家里,给人添了不少麻烦,我就算表现的客气一点,不应该吗?”
宫六回以白眼:“你那是客气一点吗?我看你就是馋人家的身子……”
罗横被她整的有些无语:“大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宫六冷道:“你叫谁大姐呢?我可警告你,你要真对若梅有想法,就规矩一点。”
罗横一怔,快步走到门口。
宫六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半步,让开道路。
罗横从她身边走过去:“我跟你说不着,若不是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巴巴从佛山赶到上海?
“我他妈不来上海,能惹这么多破事?”
宫六怔怔站在原地,看着罗横的背影,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这时,隔壁的屋门打开,阿燕表情有些怯怯的探出脑袋。
似是有些犹豫,不过终究还是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小六姐,你可别这么误会他了。
“罗先生真的是好人,在我屋里住了两夜,都没有碰过莪。”
说完这话,阿燕的俏脸上泛起一丝红润。
宫六看见了眼她,抬手抚着额头:“行吧,你就当他是个好人好了……”
阿燕眨巴着眼睛:“可是他就是个好人啊……”
罗横大步走到客厅,正好见小五在门口换上了鞋子,张妈接过了她的坤包。
上前招呼道:“五小姐回来了?”
小五抬头浅浅一笑,面上带着浓浓的疲色。
“罗先生有事?”
罗横摸了摸鼻子,这一刻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了。
就像他跟宫六刚刚说的,自己几个人住到人家里。
人刚刚死了男人,为了不露出破绽,每天还要强撑着外出应酬。
关键杜国笙虽然确是东瀛人所杀,但是罗横的责任也不小。
这个时候还想利用人家,多少是有点不太地道了。
“罗先生有事?”小五站在楼梯口,有些好奇的看着罗横。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下,这两天你都是到愚园打牌吗?”
小五点了点头:“是啊,愚园的易太太这几日刚从港岛回上海。
“在那边出门连说话都听不大懂,人都憋坏了,所以回来之后,便一直约着以前的牌友上他们家打牌聊天。”
罗横心中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
笑问道:“那你明天还会去吗?”
小五却摇了摇头:“明天我就不用去了,易太太今天看出我状态不好。
“被我用身体有些不舒服搪塞过去。正好今天有位易太太在港岛认识的新朋友到上海,她们便约好了,明天让那位顶上……”
罗横心中一动:“那位从港岛过来的朋友,是不是姓麦?”
小五怔了怔:“罗先生怎么知道?那位确实叫麦太太,家中是做进出口生意的。”
罗横心道这就是了,看来这个世界虽然崩坏的严重。
但是大抵的方向还是没有错的。
笑道:“我也是偶然听说的。今天外出办事,正巧遇上了那位易先生。”
小五并没有多想,笑道:“那倒是巧了。易先生是大人物,如今在上海位高权重。
“我今天也与易太太提过,希望她能帮忙想想办法,送几位朋友离开上海,不过她说外面的事情,她一直没有过问。
“我也就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罗横理解的点了点头。
小五又道:“若你与易先生认识,可以找机会托他帮这个忙,对于易先生来说,送几个人出上海只是一句话的事。”
罗横轻笑:“好的,下次见面我会找机会试试。不过我今天没有报自己的真实身份,五小姐可要注意,不能说漏嘴了。”
小五嫣然一笑:“我晓得的。”
罗横心中却是暗暗腹诽,找易默成帮忙?找他要命还差不多!
那家伙现在估计正恼火着,手下跟丢了人呢。
小五揉了揉眉心:“罗先生若没有其他事,我先上楼休息了。”
罗横点头:“五小姐请自便。”
小五迈上楼梯,似是想起什么。
忽然回头叫住正要回身的罗横:“罗先生……”
罗横疑惑问道:“五小姐还有事?”
小五向客厅方向看了眼:“罗先生能不能跟我上楼一趟?我有些私事想请您帮个忙。”
罗横笑道:“这几天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能为五小姐效劳,罗某乐意之至。”
小五一笑,转身上楼。
罗横跟在她身后,下意识的目光落到那因为走动,左右摆晃的丰韵之上……
客厅的宫六朝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冲阿燕丢了个你看吧的眼神。
夸张的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阿燕掩嘴轻笑。
就在罗横与小五提到易默成的时候。
上海吉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高高的围墙上挂着倒刺的铁丝网。
大门两侧的路口上设置着活动路障。
每一辆进出的汽车都会严格盘问检查才会被放行。
大院内外,每隔数米便有荷枪实弹的卫兵岗哨。
周围还有穿着各异的特工混迹在行人之中。
大院内,气氛一片阴森。
易默成坐在办公桌后方。
头顶的吊灯光只能照亮他上半张脸,眼神被藏在了阴影之中。
桌子对面,两名特务面色紧张,毕恭毕敬的站着。
“跟丢了?”
易默成随手丢下签字笔,语气听不出什么波动。
“是的易先生,那家伙特别狡猾,一开始确实上了咱们安排的车子。
“但是走到城隍庙门口的时候,突然跳下了车,然后跑进了庙里。
“我们发现异常,追进庙里,却不见了踪影……”
易默成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名属下说话。
没有任何表示。
特务似乎司空见惯,却丝毫不敢怠慢,继续说着:“事后我们询问过当时庙内的香客。
“有人亲眼见到那人跳墙而走……”
易默成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问道:“他为什么突然跑掉?车夫露了马脚?”
属下答道:“没有,车夫是老手,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后面跟梢安排了三班兄弟。
“有骑自行车的,有坐黄包车的,还有一队是开车提前守在路口的……”
这段话若是让罗横听到,肯定也会意外。
实际上他坐在黄包车上时,也只注意到了后面两个骑自行车的家伙有嫌疑。
加上看过电影,提前知道易默成的身份。
这才怀疑上了车夫……
只能说这些特务手段高明,另外两队跟踪的人都离的远,罗横感应还没敏锐到隔那么远,就能警觉到有人窥伺自己的地步。
易默成再次点头:“查到什么没有?”
另一名下属立即正了正身子。
小心回道:“娄四达这个名字,并没有查到什么。
“已经致电广东那边的同仁留意,暂时没有消息回来。
“根据那个人的长相,咱们倒是有了一点新发现……”
“哦?”易默成的身子动了动,饶有兴趣问道:“什么发现?”
下属递上捧在怀里的文件档案袋。
恭敬道:“您请看,前几天黄公馆的案子里,已经确认是一位来自佛山的武师罗横所为。
“并且,我们的情报中,这个罗横还与杜国笙在一起……”
易默成接过档案袋,翻开正面。
只见上面红通通的印戳:極秘。
易默成眼神动了动,顺手打开档案袋,抽出一叠资料。
站在对面的两名下属,不约而同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易默成看了片刻,头也未抬出声问道:“张秘书,这个你看过了?”
刚刚递上文件的下属回道:“从虹口那边取文件的时候,池田少佐曾让属下看过。”
“你怎么看?”低头看着文件的易默成,眼中闪过一丝冷戾。
张秘书低着头并未抬起,恭敬回道:“罗横是武林中新近崛起的一位年轻高手。
“来到上海之后,除了黄公馆案之外。昨天百乐门的爆炸,似乎也与他有干系。
“租界巡捕房传出来的消息,爆炸之前,这个罗横曾与一个叫月牙红的女人,进入过包房。
“没过多久,法租界探长项飞田便派人从狱中提走了杀人犯马走日。
“后来又与浦东武大帅家的武六和武七出来,并带着马走日与那个女人一同离开……”
易默成深吸口气,沉声道:“我不是让你复述一遍案情。这些东西档案里写的明明白白,我自己看得到。
“我是问你,这件事你怎么看?”
张秘书面颊抽了抽,继续恭敬道:“以属下的看法,这个罗横应该就是娄四达。
“至于他接近您的目的,也不会单纯。”
易默成沉默了片刻。
手指在面前的档案上点了点:“这上面说,马走日现在住在大帅府里?”
张秘书应道:“是的,马走日曾是武大帅正妻的学生,与武六有同学关系。”
易默成问道:“有没有机会,把人接出来?”
他虽用的是接这个字眼。
但是在场的几人都明白,特务接人,实际上是怎么回事。
张秘书摇头:“武系现在是那边极力拉拢的对象,马走日若不出大帅府,我们没办法从那里拿人。”
易默成又问:“那个女人呢?”
张秘书躬身答道:“月牙红搬出了和平饭店,现在青帮的人,还有百乐门的人都在找她,应该藏不了多久。”
“问问她。”易默成将手里的档案重新装回袋子中,轻轻的吐出三个字。
张秘书面色一凛:“是!”
富民路小楼。
二楼……
小五疲惫的坐到沙发上:“请坐……”
罗横坐到侧面的单人沙发上,笑问道:“不知道五小姐有什么事?”
小五一手揉着眉心:“不好意思,这两天实在太累,有些失态了……”
罗横轻笑:“五小姐请不要这么客套,我们寄住在这里,应该是我们感到不好意思才对。
“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小五这才轻轻一笑:“愚园的那位易先生,从前是蓝衣社在上海办事处的一位负责人。
“我与他夫人常有来往,经常相约一起打牌……”
小五并没有直接说事,反而讲起从前来。
罗横耐心的听着她说话。
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疲色之下更添几分柔弱的娇态,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好好的抚慰一番。
“那个人做事冷酷无情,手段残忍。不过有一个缺点,就是好女色……”
小五继续说着。
罗横皱眉:“他对你动了坏心思?”
要是这样的话,那姓易的可又多了一条取死的理由了。
小五轻轻摇头:“从前有过,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只是蓝衣社上海办事处一名小官。
“被杜先生通过上层施压后,便没敢再继续。当时姓易的本有机会,接管上海办事处处长的职务,也因为杜先生通过一位戴先生的关系,给他弄黄了。”
罗横点头,所谓戴先生,应该就是那位掌管国党特务机关的一把手了。
小五又道:“不过这次回来,易默成已经投靠了汪伪,成为汪伪集团特务机关的一把手。
“整个上海的特务行动,几乎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背后还有东瀛人撑腰……
“偏偏杜先生……”
小五没有继续说下去。
罗横也理解她的意思,易默成跟着汪伪做了汉奸。
与南京方面现在已经是貌合神离,虽然这个阶段,还没有正式撕破脸,水面之下的较量,只怕早已经开始。
易默成在上海的权力比从前也大了很多。
即便是杜国笙还活着,都不一定斗得过他。
更何况现在人已经死了。
“今天回来的路上,有个从南京回来的人联系到我……”
小五忽然轻声说道。
罗横悚然一惊,南京来的?什么情况?
小五继续道:“那个人从前我在杜先生身边见过,是朝天宫出来的高手,人称一线天,也是练八极的……”
罗横差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吃惊看着小五:“你说一线天?练八极拳的?”